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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回首恍然如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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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没好好睡觉,周贤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要不是陈小冬把她摇醒去上瑜伽课,她估计还能继续睡。从而改写吉尼斯大全:世界上最能睡的猪,不,人。
周贤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得要散架了。腿麻了,脖子也扭了。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昨天她睡到图书馆关门才醒,身上无端端多了件男人的西装外套。她四处张望,除了她和管理员,图书馆里没人了。她拎着衣服跑去问门口值班的小学弟,小学弟看见那外套领口的牌子,当场大呼小叫,“谁这么有钱啊,阿玛尼都不要就走了。”
阿,阿玛尼!周贤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闪。那得多少个零啊。这衣服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把她卖了也不够赔的。她再三叮嘱小学弟如果有人回来找,赶紧给她打电话。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衣服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门,就见到王增增黑的不像样子的晚娘脸,“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左顾右盼,王后妈终于爆发了,“我的晚饭呢?!!!”
周贤赶紧赔笑,笑得好心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安抚了王增增。世界终于安静了。周贤趴在桌上,对着那件被人抛弃的昂贵阿玛尼西服发呆。脑中突然灵机一动,她伸手去探西服里面斜插的口袋。还真给她摸出个钱包来。
周贤心更慌了,一件衣服都要这么多钱,这钱包里面要是有什么巨款啊,金卡啊什么的,她要怎么办。紧张兮兮地打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钱包。
然后,她看见透明的夹层里摆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两寸的证件照。有点旧,边缘还有撕扯过的痕迹。照片里是个女孩,穿着校服,留着清汤挂面头,整齐的马尾梳在脑后。
周贤颤抖地咬住下唇。从钱包里小心翼翼取出相片,小心翻到背面。照片背面粘着一层纸,看得出是从某份档案文件上撕下来的,原本书写在照片背面的文字依稀可见。
上面赫然写着:高三五班,周贤。
眼泪控制不住,大滴大滴落在桌面上。
……
“我不想去上课了。”周贤苦着一张脸说。她身体痛,心更痛。
“你直接说不想毕业不更好?”陈小冬早就换好了运动服,靠在门边,冷冷望着她,“我不管,你今天就算爬也要给我爬去体育馆。”她才不要一个人去跟那个动不动就把脚翘到头上的体育老师纠缠。
周贤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她认命了。
周末瑜伽课暂停,周贤赶紧跑回家去避难。她到底是想躲谁?沈天还是范笳?她不知道。第一次,她很介意自己是笨蛋。
她心烦得很,于是拐小表妹出去逛街。
小表妹爽了男朋友的约很不情愿地跑出来,一路上嘟嘟囔囔。“沈哥哥怎么不陪你,他又去玩尸体了?”周贤装蒜的本事一流,全当听不见。
两个人把长江路从头到尾走了好几遍,小表妹被太阳晒得都要蔫了,一张脸黑得跟怨妇似的。周贤心软了,终于放她回家。小表妹顿时喜笑颜开,像一只小蝴蝶似的飞向男朋友了。
女大不中留啊。周贤叹了口气,一个人继续在街上瞎晃。有好一段时间她都不敢来逛新街口,仿佛一砖一瓦都能勾起她伤心的回忆。
然而,时间就是有令人无法想象的魔力,能改变一切,令物非人亦非。
天桥上没了摆地摊卖围巾的小姑娘。(作者:现在是夏天,卖什么围巾?)
洪武路拓宽了,卖烤番薯的大爷没了,卖羊肉串的小贩没了,称体重的老婆婆也没了。
她和范笳的爱情呢,也没了吗?
她想着想着,只觉得鼻腔里涌进一股酸意,索性蹲在路边哭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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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悍马在夜色中奔驰。范笳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略去的景色,心里一阵感慨。五年,很多事情都变了,原本寂静的长江路也变得灯红酒绿,霓虹璀璨。人呢,更是面目全非。
晚上约了韩霆还有几个老朋友出来聚聚。他不喝酒,大家嫌他无聊,吃完晚餐就早早撵他走,他们则拉帮结伙地去1912继续happy。他笑了,他知道他们撵他回家休息,其实是为他着想。
刚才吃饭时,母亲打电话来问是不是前几天漏了个发夹在他车上。他这会儿才想起来,于是趁着等红灯的空当在小抽屉里翻找。
找到发夹的同时,也看见那条没拆封过的白色包装的牛奶糖。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那条糖果,就着灯光眯起眼睛仔细翻看包装,过期了。他顺手把糖果扔进袖珍废纸桶里,并掏出备忘录写下:记得卖牛奶糖。
他不爱吃甜食,可是习惯在车里备上一条牛奶糖。每每开车时,只要打开抽屉见到,他就能安心。范笳无奈地对着视后镜里的自己笑了。他不想戳穿自己的小伎俩,就当是留些可笑的自尊给自己吧。
路过洪武路时,他仍是不自觉地向车窗外望了一眼。然后,不经意看见那个蹲在路牙边哭得格外伤心的熟悉身影,那个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了五年的人。
黑亮的悍马慢慢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走出一个高挑的人影。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轻声问道:“哭什么呢?”
咦,她想范笳想得出幻觉了吗?怎么好像听见他的声音?
周贤顶着哭花的脸抬头去看,虽然有些模糊,但面前这张脸的确是范笳没错。
她愣住了,就这么呆呆望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范笳叹了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抽出一张把她哭得跟花猫似的脸擦干净。上个星期从大学城回来,他就去超市一口气买了半箱面纸,务求所有出门的衣裤里都备上一包。如此疯狂的举动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仿佛回到青涩的少年时期。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街上晃什么?”范笳看着她,眉头拧得紧紧的。
某人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他蓦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久违的情绪充斥在胸腔里。
“我送你回家吧。”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拨她的刘海,“站得起来吗?”
某人点头,倏地站起来,下一秒却双脚一软,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又逞强了。
范笳摇摇头。轻松地抱起她,眉头却因为感受到怀中的轻盈而皱得更紧了。
她瘦了好多,这几年都没人盯着她吃饭吗?
把周贤抱进车里,范笳却不急着开车,抓过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力道适中地帮她揉着麻痹的小腿。对于笔挺的黑色阿玛尼西裤上蹭上的鞋印视而不见。
他不在意,周贤却心虚地移开视线。妈妈呀,好多个零啊。
过了好久,她的小腿慢慢恢复了知觉,她尴尬地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腿不麻了,谢谢你。”
范笳收回手。看她缩回自己的腿,老实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谢谢你。”周贤受不了安静,先开口破冰,一如既往。
“你已经说过了。”范笳好心提醒她。
“我是说那天在图书馆——”她没有把话说完。
范笳不意外她会知道,本来也没有打算瞒她。
“那件外套我一直小心地挂在衣柜里,保证没弄坏。我知道那很高级,不敢随便帮你洗。我改天把它还你。”
能知道外套是他的,必然是翻过里面的钱包,那张照片她看见了吧。不知道当时她是怎样反应。范笳突然发现自己很好奇。
既然她绝口不提,他也不问,两个人一起打哈哈。
周贤几番想要开口,却又忍回去。范笳终于没了耐心,“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贤被他直白的询问吓了一跳,立即“招供”了,“手机号码,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看他没反应,周贤有些慌了,以为他不愿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衣服还你,要是不方便,我把我的号码留给你,你联系我——”
范笳打断她的话,“手机号码。”说着把自己插在车上的手机取下来。
“138XXXXXX13。”周贤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乖说出自己的号码。
范笳按键记下,然后拨出。
“卖花姑娘,清晨起床,提着花篮上市场,……”电话铃声响起。
周贤手忙脚乱地从小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想是范笳打来的,正准备按掉,却看见屏幕上闪烁着“沈无赖”三个字。
同时,范笳的手机里传出熟悉的音律,“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周贤慌得要死,犹豫了半天还是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沈天的声音,“终于肯听电话了。你还在家吗?”
周贤心虚地应了一声。
“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不回学校了?”沈天耐着性子问。
“明天早上就回来。”周贤嗫喏了半天,还是老实地回答。
沈天明显松了口气,语气轻快起来,“嗯,回来顺便上交五千字检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打招呼就跑。”
检查?周贤无语了,他当她是班上学生啊。
周贤平时和沈天闹惯了,反射性地想回嘴。却突然想到范笳在身边,话到嘴边硬是憋了回去。
挂断电话,周贤暗暗舒了口气。不放心地偷瞄范笳一眼。他神色如常。明明沈天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她却觉得自己像背着范笳偷情却被抓个正着,很是狼狈。
范笳合上自己的手机,手握上方向盘,两眼固执地望着前方,“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