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 （二）》韩破晓

3、沈老师的女朋友 （二）

　　傍晚的食堂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吃什么？”沈天好不容易找了个还没被汤汁油渍污染的位子，赶紧按周贤坐下，实施人肉占位法。
　　“青椒肉片盖浇饭。”周贤不待考虑地说。
　　沈天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是死心眼啊，就盯着吃这一个，也不嫌腻。”
　　周贤白了他一眼，“我喜欢，不行啊。”
　　“行——”沈天赶紧赔笑，随即装得一脸哀怨，“你什么时候能有喜欢青椒肉片盖浇饭一半喜欢我，我做梦都能笑醒了。”嘟嘟囔囔地拿着饭卡去买饭了。
　　吃饭时间排队的人多，老师也没有特权。
　　周贤等的无聊，半趴在桌上给手机换桌面。有两个女生走过来，望着她怯生生地开口，“请问——”
　　周贤以为她们要拼桌子吃饭，于是指着身边两个空位子说，“这边没人坐。”
　　两个女生愣了一下，对看一眼，却没有坐下，二是对周贤说，“请问你是建筑系的周贤学姐吗？”
　　周贤也愣了一下，纳闷自己当真这么声名远播？“是啊。请问你们——”
　　那两个女生立刻摆出一张苦脸，其中一个说，“学姐，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周贤吓了一跳。救命？这话好严重啊。她周贤又不是医生，自己都延毕了，哪有能耐救人于水火啊。
　　另一个女生开口痛陈原委，“我们是医学院一年级二班的学生，修了沈老师的解剖学，……”
　　从听到沈老师三个字，周贤就明白了七七八八。她认识的沈老师，只有正在窗口排队买饭的那一个。
　　考试卷太难，学生考不过，三四十分的补考也就算了，得了五十八五十九却要补考，心里多少有些甘心。求老师放水的事情是传统，大学学校里屡见不鲜。但是，沈老师性情古怪，不讲情面，同学们只能另谋他法，旁敲侧击，让她这个“女朋友”去吹“枕边风”。这种事情，她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心里叹了口气。周贤伸出手，“名字，学号，手机号码。”那两个女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面露狂喜。赶紧从手里抓着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下两人的个人资料，双手奉上。
　　“我只能尽力帮忙，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哦。你们等我电话。”忙是要帮的，话也还是要说清楚的好。沈天这个人脸比天气变得还快，她没十全把握。
　　两个女生连连点头道谢，满心感动地离开。周学姐一定是老天派来拯救他们于水火的仙女，专门制衡某个变态老师的。
　　两个女生走了没一会，沈天就端着两盘香喷喷的饭菜过来。周贤刚要帮那两个女生求情，就看见自己面前的盘子里白白的米饭上面本该是碧绿的青椒的东西变成一团黑乎乎的——香菇。
　　周贤扁嘴，拿筷子把香菇一块块挑出来夹到沈天的盘子里。半个都没剩下。
　　沈天皱皱眉，叹了口气。“人家女生玩撒娇装可爱都是不吃胡萝卜，没见过不吃香菇的。”
　　“你还有脸说。”周贤眯着眼睛，拿着筷子不客气地指着沈天，“我明明要的是青椒肉片。你年纪大了幻听了啊。”
　　沈天低头几秒再抬起，竟然两眼泪汪汪，“我不过大你五岁而已，正是黄金一般的年纪，你干么老要用年纪来打击我。”
　　周贤望着他戏剧化的表情，好气又好笑，“你这样的人才，教书太浪费了，怎么不去演戏啊。你要是肯踏足影视圈，晓明哥焉有活路啊。”
　　沈天又笑意盈盈，“你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对着周贤抛了个媚眼，“那你什么时候给人家一个名分撒？”
　　“我要吃饭，你少恶心我。”周贤打了个哆嗦，受不了地说。
　　吃了两口，她才想起受人所托。拿出压在手机下的纸递给沈天。“人家念个书也不容易，你就当积德，别为难人家了。”
　　沈天看也没看就把纸条塞进口袋里。望着周贤，叹了口气，脸色终于正经，“你呀，就是心肠软。”
　　周贤知道那两个小女生的事情有希望，心一安，也笑开了，“我要是不心软，你能活到今天？还能在这兴风作浪，荼毒医学院的幼苗？”
　　第一个欺负她心肠软，找她吹“枕边风”的人正是面前这位沈老师是也。五年前，她刚进校，本打算低调安静地过完大学生活，哪知道天不从人愿。第一学期才过完就有人找上门来，还是医学院的风云人物沈天。那时候沈天已经是五年级，就要毕业。她自认安分守己窝在建筑系混日子，与医学院上下没有任何交集。沈天的到来是令她意外的。他意外的坦白更是让她惊愕地嘴都合不拢。
　　每天准时宿舍楼下等，帮买饭，帮打水，包晚自习接送。凡是不必留在医院实习的时间，沈天都会定时定点来报到。
　　所有人认定沈天是在追她。她好歹是医学院院长的亲侄女，铺好了路子，毕业分配还不板上钉钉？
　　周贤也不生气，裙带关系这种事情，有时候不是自命清高就能避开的。想当初自己那不上不下的高考成绩，要不是职工家属，全国赫赫有名的Ｄ建筑系，她估计连门槛也够不着。只是，她觉得奇怪。沈天如此优秀又如此有个性的人也会落入这走后门的俗套？
　　于是某天，她傻乎乎地问沈天，接近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沈天竟然眼都不眨毫不避讳地点头，“没错。我想求你帮忙。”
　　原来，沈天因私人原因在实习期间迟到早退，被附院的医生告了一状，实习学分被当。于是某人厚脸皮的请她找院长疏通。
　　她失笑。却不知怎么的，面对沈天的坦白，一点也气不起来。也许是她心肠软吧，当真跑去跟姑妈求情。姑妈虽然疼她，却毕竟不是亲妈，事关原则问题，也有些犹豫。她费尽口舌，说尽好话，还趁表哥表嫂出去旅行的时候，义务帮姑妈照看了一个星期小孙子。最后，连自己的清白也毁了，屈辱地承认自己和沈天在谈恋爱。姑妈终于肯网开一面，放了沈天一马。
　　那以后，沈天就以报恩为名彻底赖上她。她本以为等他毕业她就解放了。哪知道毕业那年他保送了研究生，继续纠缠了她三年之后又保送了博士生。至今阴魂不散。
　　每次家庭聚会，姑妈在席间大谈沈天的丰功伟绩，嚷嚷着要她加把劲，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就眼皮一跳，心里那一个后悔啊。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