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老师 （二）》韩破晓

27、是你？！

　　俗话说，先撩人者贱。
　　这不，赵钊同志这会儿就遭到报应了。
　　不算长的例会，他一个接一个喷嚏打得惊天动地。满桌子员工哗然，只有坐在夏子谦身边的周贤心里清楚，他这个感冒是怎么得来的。活该！她都叫着喊着说她没刷牙了，他还非亲她不可，更强行把无孔不入的感冒病毒抱回家，搂在怀里睡觉。感冒也是活该。
　　“下了班乖乖等我，我来接你。”果然。会后，众目睽睽之下，赵钊一把拉住准备撤退的周贤，及时下达命令。完全不理会夏子谦脸上的调侃，还有一干与会员工的侧目，反正他和周贤交往的事情早就是公开的八卦了。和F.A.Y.的合作案只是他众多工作中的一项，收益更只是九牛一毛，公司还有堆成小山的工作等着他去完成。三天两头“亲自”来开会，已经让大老板很不爽了。不然也不会无视他病得半死的样子，还让他亲自来确认合作案的进度。
　　“你都病成这样了，我才不要去你家。我不要被病毒传染。”女主角没心没肺的回答让一干围观“听众”倒吸一口冷气。尽管男女主角你一言我一语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可是堪比八点档言情剧的诱人剧情，加上大家心中对八卦的无限热情让所有人都成了顺风耳。联想力也无限激发，听到个七八成，就能添油加醋联想出个一百二十分。
　　“你还好意思说。”热辣辣的毛栗子毫不犹豫赏在女主角头顶，“我病成这样是谁害得？身为传染源反倒理直气壮了。”
　　“传播途径可是你自己选的。病毒好端端在我身上，招你惹你了？”俗话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话说到这步，传播途径是什么，一目了然了嘛。
　　谈话进入限制级别，做领导的当然要带头维持风纪。跟着看热闹的夏经理重重咳了一声，疏散员工赶紧去工作，再接着棒打鸳鸯。“周主任，总公司那边调来一个新同事，十一点钟在我办公室准时报到。”夏子谦装模作样地看看表，“还有十分钟时间，麻烦你把最新的设计案准备好，‘准时’到我办公室开会。”周贤啊周贤，你现在还只是人家的女朋友，等你正式当上投资方的老板娘，就算想在会议室里打高尔夫，我也无条件顺着你啊。瓦咔咔咔咔，这是某人邪恶的内心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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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贤没想到会在夏子谦的办公室见到郑爽。
　　这个大老板从总公司钦点的空降部队，新任的编程主任，传说中厉害到不行的程序高手竟然会是郑爽。世界很大，可有时候又真的很小。
　　七八年不见，郑爽没有太多变化，上帝造人的时候也许是有些偏心的，帅哥到了三十岁依然还是帅哥。岁月带给他的是成熟和稳重，让本来就高分的他更镀上一层金。
　　郑爽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计算机编程高手，周贤一点也不意外。可是，他还愿意学成归来，回到这块伤心地，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八年前，小楠选择另嫁他人，他得知消息后，不眠不休第一时间从英国赶回来，伤心痛哭，在她这个好朋友面前买醉，那情景周贤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为之揪心。
　　“郑爽？！”她仍然不敢置信，郑爽真的站在她面前。八年前他突然回国，又突然消失，之后再无消息。她和杨洋很担心，曾循着他留下的联系方式打电话一一去找过，却发现他早已离开就读的英国学校，不知所踪。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呆在新加坡。
　　也许，过去的种种就应该让它们随着时间的荡涤烟消云散。时隔多年，能见到他一切安好，甚至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她心底的担心和遗憾总算可以少了一桩。
　　“欢迎你。”压抑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周贤微笑着向郑爽伸出手。
　　郑爽勾起嘴角，没有伸手去握周贤的手，而是倾身向前，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那么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你就是这么欢迎的么？真薄情啊，周贤。”
　　周贤笑了，眼眶里有着湿意，伸手回抱郑爽。“欢迎回来，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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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克地方，是公司附近最高级的法国餐厅。正因为高级得离谱的价位，即使是用餐高峰期，吃饭也不用排队。更没有人端着盘子站在你身边等位子，以眼神督促你赶紧吃完滚蛋。
　　赵钊带她来吃过一两次，对于在这种餐厅消费的性价比，她不以为然。可是今天请郑爽来，她倒是心甘情愿。不仅是因为老朋友久别重逢的激动，还因为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不愿被打扰，而且一刻也不能等。
　　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事到临头，几番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她却始终说不出口。直到点完餐，侍者拿来一支红酒。说是法国酒庄新出的一种餐前酒，请他们试饮。
　　郑爽礼貌的谢绝了。“我不喝酒，谢谢。”
　　她幻听吗？周贤诧异地望着郑爽。“戒酒了？”她记得他酒量谈不上好，但也不是不碰酒的。
　　郑爽微笑着回答。“上次醉死之后就不再碰了。误事。”
　　周贤很意外。郑爽说“上次”。他们之间的“上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一起喝酒一起买醉，就是在八年前。他为了小楠，她为了范笳。为了两首背弃的誓言，为了两段陨落的爱情，为了两颗被留下伤痛而寂寞的心。
　　那天的事情，周贤记忆犹新。小楠另觅良缘，闪电结婚。烫金的大红喜帖，她和杨洋都有一张。却没人敢告诉远隔重洋的郑爽。直到那个午后，满身疲惫的郑爽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周贤的学校，对着她痛哭失声，手里紧紧捏着一张让她眼熟的喜帖。他或许不知道，那一刻，她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崩溃了。
　　范笳的不告而别，将她对爱情的信仰推落无底深渊。是郑爽对小楠的誓言，支撑起她对爱情仅存的一丝幻想。
　　“……我不敢说我有多爱她，可是这颗心已经满了……只要我心里不放弃……等到能承担责任的那天，只要她还愿意，我心里的位置永远为她留着……”曾经的信誓旦旦，面对现实的残酷，听起来却像一个笑话。于是，属于爱情的巴比伦空中花园最终还是在郑爽的眼泪中烟消云散了。
　　两颗千疮百孔的心相互抚慰，而酒精则是最好的麻醉剂。那晚他们喝了很多，虽然只是啤酒，但是醉人的不是酒精而是“情”字。
　　醉糊涂了的周贤，抱着事事牵就她的沈天，哭着，闹着，吻着，却口口声声喊着范笳的名字。那是她唯一一次酒醉，却伤害了另一颗为爱真挚的心。令她至今良心不安。
　　“这么多年，你心里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选了吗？”
　　周贤没料到郑爽问得这样直接。脑子里闪过范笳，闪过赵钊，二者的身影意外的重叠。“你呢？ ”她选择避而不答。
　　郑爽望着她，笑得好温柔，空气里飘过幸福的味道。“我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又一枚粉红炸弹，惊得周贤合不拢嘴。
　　他要结婚了？！那个曾经因为小楠的离开而留下的空洞，终于有人填满了么？周贤觉得自己很开心，很感动，仿佛要结婚的人是她一样。
　　“祝贺你。”她激动地声音颤抖。
　　“谢谢。”郑爽从包里拿出一张设计精美的粉蓝色邀请卡。“下个星期天晚上，不搞大宴宾客，就是简单的仪式而已。我在南京的老朋友为数不多，真心希望你能来。你的祝福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粉蓝色的邀请卡，很美，可是作为婚帖，不免奇怪了些。中国人喜欢用红色表示喜庆，周贤当然也不能免俗。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仍是诚挚地打开了好友的喜帖。
　　“……新人郑爽、杨洋拟定于一月XX号在情侣园举行婚礼……”
　　杨洋？！
　　人有同名同姓，照片却做不了假。这一次，这颗原子弹炸得周贤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周贤本身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再加上中学时代开始就被小楠那个资深腐女影响，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情和结合并没有成见。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两个人却走到了一块，说不意外，是弥天大谎。
　　郑爽清亮的眼神中蒙上了一层黯淡。或许是经历的多了，他倒不显得惊慌失措。“没关系，别勉强自己。不来——”
　　“我会去。”周贤轻轻握住他的手，打断他未说完的假设。“连我的祝福一起。”
　　郑爽愣了一下，眼睛漾起些朦胧的水汽。反握住周贤。“谢谢你。”
　　“别谢得太早。”不习惯伤感落泪的气氛，周贤又摆出不正经的样子。“告诉杨洋，人，我会准时到，红包可不给两份。我说这几年他怎么人间蒸发一样，一点联系也没有。原来是找到了下五子棋的新欢，就忘了我这个老棋友了。三年的革命感情真是禁不起考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