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家教同人中篇集》松风如在弦

3、然后饮下烈焰

　　果然，在当初就该杀了那个混蛋神父。
　　迪诺在心里发狠地又念了一遍，侧眼朝去而复返的褐发少年瞥了瞥。
　　“……怎麽，又自己送上门来？”
　　面对吸血鬼终究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不过比起第一次被掳来的时候，纲吉还是镇定了许多。把背篓小心地放在地下，少年棕色的眼睛和镜子一样清澈。他略显紧张地吸了口气。
　　“那个……我带了点食物过来……你们吃土豆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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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饮下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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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 3：00am《蜂蜜》
　　原创续篇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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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田纲吉和这两个吸血鬼遭遇是在大约三天之前。在穿过森林的时候他撞见了这个名叫迪诺的男人，身手快得似一阵风，英俊的外表下掩埋著狂躁与忧虑。纲吉天性缺乏防人之心，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就被对方拎小鸡一样地挟住了。迪诺将他带到云雀面前往地上一丢，他顺著地面看过去，对面阴影里靠墙而坐的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纤细少年。
　　“多少吃点东西吧，不然你会撑不下去的。──外面追捕你的人很多。”
　　他有些迷惑地仰起头，这才发现了男人唇齿间含著杀意的闪光。回想起最近愈演愈烈的谣言，纲吉的瞳孔一下子缩小了。

　　吸血云灵！！！！！

　　虽然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的少年还是朝尚未答话的那个吸血鬼转过目光。传说中的吸血云灵并没有想象中一般凶神恶煞，云雀抱著膝盖，脸上一片漠然，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尊人偶。
　　“如果……如果六道骸还在的话，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像是刀片一样，撕扯著的迪诺的声音。他不甘，愤恨，却明白这个名字能够成为自己的杀手锏。不出所料，云雀闻言动了动，终於将视线转到了眼前的“食物”身上。纲吉感到脖颈上一阵刺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流血。他看见云雀收回了手，锐利的指尖伸到唇角轻轻一舔，眼睛里逐渐浮起了明明灭灭的波光。

　　“……好难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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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逃亡者。那晚上坐在夜空下面纲吉听迪诺讲述了大致的过往。吸血鬼们对土豆泥兴趣缺缺，不过他们也没有要纲吉的血。
　　“那之後恭弥就不怎麽说话了，也不再猎取其它人的血液……这样下去他会把自己弄得垮掉的。”
　　穿过刺鼻的焦味和血腥味，迪诺找到云雀恭弥是在教堂遭袭的第二天凌晨。乌鸦们扑闪著墨色的翅膀在他头顶盘桓不去，叫得人心底一片空荡荡。黑发少年独自一人坐在残垣断壁中间，夜晚过於漫长，他的魂魄似乎也被那把火烧得千疮百孔。

　　呐。
　　犯下罪孽，能不能让我离你更近一点？

　　任迪诺怎样询问他都不再开口，由他亲手制造的血海抽去了他悲伤的权利。木然地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挂链放到嘴边，云雀用牙齿喀嚓喀嚓地咬了两下。迪诺心里知道那是谁的东西，攥紧拳头，重重叹气。
　　『活下去吧，混蛋。』
　　记忆里他曾经对躺在冷雨里的六道骸这样说。
　　不知道究竟是人类辜负了骸，或者是骸辜负了云雀，还是世界辜负了他们所有人。

　　“告诉我这些，你们……相信我吗？”
　　忍不住问出声，纲吉绞著手指偷眼看迪诺的表情。经历过这样大的变故，他们应当对人类一概深恶痛绝才对。更何况在这时候，由於吸血云灵所谓的罪大恶极，已经有许多退治师和神职人员在追踪他们的行迹。
　　迪诺没有看他，干笑了一声。
　　“想抹杀你容易得很。”
　　平凡的懦弱的安分守己的乡下少年，干点活，受点欺负，偶尔梦想一下邻村的美丽少女，泽田纲吉那时并不知道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契机就在他的眼前。他挠挠头发，心里有一丝失望，但涌起的感情依然如其人，柔柔暖暖。
　　不敢同情，也不知如何安慰或者帮忙，因为云雀恭弥一定会说“还轮不到你这样的草食动物来可怜我。”他抬了头，云朵正在晴朗的夜空里安静浮动，如同漂散在水里的白色莲花。
　　缺了的，谁能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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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使者？”
　　“刚到村子里来的哦，据说拥有驱除怪物的特殊能力之类的。”
　　“真的假的啊──”
　　“今天早上我看见那个人用自己的血在教堂的墙壁上画了个十字，说是能把吸血鬼引出来然後除掉呢………”

　　褐发少年手里的篮子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下。

　　驱除吸血鬼？！
　　考虑眼下的风闻，恐怕是冲著吸血云灵来的，不论如何都得赶快告诉迪诺先生他们远离这里才行。他咬了咬牙，转身朝村外冲去。

　　“虽然未必是什麽神通广大的人物……躲躲藏藏本来不是我们的作风。”
　　更何况以恭弥现在的情况。迪诺远远地看了一眼坐在树根旁的黑发少年，明智的选择还是尽量避免冲突，等云雀的精神恢复得稳定一些再说。
　　“我去把马车赶过来。”纲吉见状点点头，匆忙从他身边跑开。迪诺知道云雀也听得一清二楚，没再多解释什麽，静静等待对方站起身来。如果一个人的眼睛只看著另一个人，天塌地陷他都可以视而不见；这句话同时适用於迪诺和云雀，只是他们所看的方向永远没有重合罢了。
　　回来吧，恭弥。
　　他不值得你这样。
　　忘记……那个人吧。
　　是想这样说的。原本是想这样说的。自私的机会如今要多少有多少，可他为什麽伸不出手去。也许迪诺曾希冀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每次对上云雀死水似的眸子，他都知道那只是奢望。
　　吸血鬼是用身体、用气味来记忆他人的生物。可是这次，恭弥他，用的是心。
　　……从一开始就错的万劫不复了，不是吗？

　　在颠簸中他们相对无言，无休止的流亡缺乏方向。隔著窗纱晚锺响过起伏的田野，霞光映得天地间一片残红。氤氲在空气里的炊烟的气味，送迷失者们再度远行。
　　“转过前面的弯，我们就能离开村子的范围了。”
　　纲吉说著，有些吃力地攥紧马的辔头。马蹄零乱践踏过环绕村庄的道路，穿越教堂的锺塔。晚祷的最後一下锺声正有力地撞过，他的耳边余声嗡嗡，沈重的音波好像让心脏也跟著摇晃起来。

　　“狂风骤雨的初夏来到这世界……”

　　一开始以为是幻听，但随即他想起了那是自己曾经在这里听见过的诵念。诧异地转过身去，他看见身後的车篷突然掀开，云雀像影子般跳落到辕木上，他的神情里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云灵先生！！”
　　不知是车子震动得太厉害，还是晚风太冷，纲吉觉得吸血鬼少年浑身都在压抑著颤抖。飞奔的马载著他们渐行渐远，教堂的剪影疾速後退，他漆黑的头发在风里凌乱盛开。

　　“恭弥！！冷静点！！！”

　　迪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麽。那是骸的血的气息，那种讨厌的味道他怎麽可能记错……他知道恭弥也已经察觉，也知道这意味著什麽。
　　“那是陷阱！！……不能过去！！！！”
　　泽田纲吉的嗓音有些发尖。他不了解那两人为什麽突然这样激动，但村子里来的是吸血鬼的天敌，纲吉认为攫住他们的正是那种狩猎吸血鬼的危险蛊惑。得尽快带他们离开。回转向前方，少年正准备扬起马鞭，一只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迪诺先生？”
　　迪诺看见黑发少年的手扶在车窗上，喘息声很重。他喉间微微颤动，嘴唇却倔强地抿紧。曾经那眸子溢满了无穷无尽的黑雾，如今却正在再度恢复高傲摄人的神情。那是苏醒，重生，只有那样的恭弥才是活的。
　　纲吉感到金发男人的指尖将自己的肩膀掐得生疼，许久才慢慢松开来。

　　“去吧。”
　　少年听见的嗓音轻如纸灰。云雀冲他们笑了一下，有些凄然，然後纵身跳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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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著很远他就看见了。

　　站在花窗下的蓝色头发的另一个少年，侧脸像是一幅刚画好的油画。云雀顺著他的视线斜过头去，高大彩色玻璃有著类似的绝美与庄严。停下脚步，名字卡在了云雀恭弥嗓子里，像是快喷发的火山将要冲破他多日以来的痛苦沈默。
　　但他没来得及叫出口。

　　四周突然骚动起来，他听见了许许多多陌生的脚步，密密匝匝地靠近，那是和骸消失的夜晚相同的狂暴与阴谋的气息。包围过来的人类并没有靠近，各式各样的兵械碰撞闪烁。
　　低而杂乱的细语声逐渐消弭，网住困兽的人们转向了和云雀相同的方向。一直站在墙边的蓝发少年转过身来，云雀看见缓缓抬起的苍红色眼瞳，正含著笑看向自己。
　　“上钩了呢，……吸血云灵。”

　　六道骸的三叉戟指向他，没有一丝犹豫。
　　“作为赎罪，在这里，在神明的面前──将你执行公开处刑。”

　　“最後问一次。为什麽毁灭了村庄？”
　　审判。
　　四周的人们寂静地看著即将进行的祓除仪式。短暂的惊讶过後，被欺骗而落入圈套的吸血云灵并没有散发出任何怨恨的气息，只是定定地盯著朝他逼近的怪物使。
　　然後少年冷笑一声合上眼睛，银色的小十字架在手心里攥出了血印。

　　“……和你没关系。”

　　用力吐出这句话，锁链勒著他的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了。
　　忘了吗。
　　盥洗室的浴缸，雨夜里抹上我脸颊的血，塔楼上的吻，你告诉我那是圣母和圣婴，坐在鸢尾花丛里仰望北斗七星……忘了吗，有关我的一切？
　　那样的话，你又为什麽要回来？
　　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住手！！！！！！！！他是────”
　　纲吉和迪诺拼命挤过人群的时候听见一片惊恐的叫喊。云雀疾风般的反击扫出了气流的巨浪，迫得人睁不开眼睛。怪物使者浅浅嗤笑，凭空窜起的火柱逐渐合拢，将他们与包围者隔开，那是谁也不曾见过的炼狱的惩罚，有信徒跪了下来。毕竟穷途末路，毕竟身单力孤，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恐怖的嗜血的祸害寿终正寝，没有谁去怜悯少年冲破胸腔的绝望。
　　吸血鬼朝自己的敌人伸过手去，像是在寒冷中伸向一簇燃烧的篝火。他的指尖划过蓝发少年的颧骨，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慢慢凝结然後流下，黑色的咸而苦涩。

　　“……骸……”

　　尖利的武器刺穿了他的喉咙，他们看见云雀的身子慢慢滑下去，左手松开，银色的挂链当啷一声落在他脚边。他是那麽单薄，那麽憔悴，表情定格在落泪前的最後一秒。
　　他们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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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道骸的鼻腔里充满了尘土的气味。村里的人们如释重负地渐渐散去，从他身边鱼贯而过，尊敬的保持距离的议论纷纷的，如同戏剧散场。只要消泯了威胁，谁管其中真相。云雀蜷在地面上，看起来和熟睡时没什麽两样，小尖牙磕在薄薄的下唇上，眼睑上有一抹浅红。血液从他的伤口汩汩流得安详。
　　究竟是你还是我肝肠寸断。
　　等待所有人散去，剩下哭泣的纲吉死死扯住迪诺的衣襟，後者正发疯地要冲上去把骸撕成碎片。然而骸的膝盖触地的声音让他们蓦地安静下来，演完了终幕的主角将指尖触上云雀的发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朝他俯下身去。
　　骸全身上下都在发抖，神情里喜悦与悲伤混杂不清。

　　“对不起，恭弥……这也是陷阱的一部分。”

　　把云雀揉进自己怀里，他将舌尖抵上云雀的利齿，轻轻一顶，让自己的血从交缠的唇齿间送进对方的口中。

　　在死过一次之後，
　　……终於，可以带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