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弃》思夜童

94、第十七章 闺中女有白日梦

　　德太妃短时间内将几乎同样内容和含义的车轱辘话来回听了好几遍，自己都觉得能和颜悦色的撑到现在而不起急简直就是奇迹，饶是大皇子妃的遣词造句比辛婶子讲究得多，但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她们说的都是一件事——赶紧让世子爷纳妾。

　　不过辛婶子的出发点只是想让她的小主子尽可能多的开枝散叶，传递香火，虽然有点多管闲事，到底也算目的单纯，而大皇子妃的出发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从她身后那两个看穿衣打扮身份明显不是下人的姑娘就能看出来。

　　从一开始，大皇子妃牵扯到世子的子嗣问题时，这两个还做闺中少女打扮的姑娘就没有回避的意思，甚至能从偶尔抬起的脸上看出些混合着羞涩的期待之情，见到这种情况，德太妃和冯嬷嬷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趁着大皇子妃说累了“饮场”的当口，德太妃赶紧开了口：
　　“冯嬷嬷啊，我和大皇子妃聊了这么久了，都有些累了，你去小厨房让端些软和的点心来，我们也好歇歇。”说是“聊”，德太妃这么长时间就说了不到三句话，其中还有一句是“来人，给大皇子妃看座。”

　　冯嬷嬷不等大皇子妃推辞，便笑着说：

　　“大皇子妃可别推辞，就当是爱惜一下老奴，站着这么久，可是早就累的不行了，”说罢便转向靠边低眉敛目站着的两位少女，含笑邀请道，“两位姑娘也站累了吧，要不也跟着我出去松快松快？看这衣着打扮，真是普通殷实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也只有大皇子妃才这么大方了！”冯嬷嬷离得远，眯缝着眼一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的样子，直接把她们当做了大皇子妃身边得用的丫鬟。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人脸色都是一僵，大皇子妃一直没有介绍她们，本想等到德太妃问了再说，正好跟着前面的话题说出来的，也不至于显得太刻意。现在人虽然提到了她们，不过是卯着劲专门要打脸的，可不是吗，巴巴的送人来给世子做小，也不怪被人当下人。大皇子妃暗地里咬牙，却不能和冯嬷嬷一般见识，于是强笑的说道：

　　“也不怪冯嬷嬷看错，都怪我跟太妃说的太开心，忘了介绍这两个妹妹了。这个是我老家的小妹妹，闺名碧渊。”大皇子妃边说边站起来拉住了站在后面一点的那个青衫子的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是今天最真诚的。皇室成婚早，她和这个妹妹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这次淑妃塞了一个“表妹”进来，她的娘家为了预防万一也找了个混的很落魄的远房表妹来，碧渊虽说长得够漂亮，但待人接物都有些掩盖不住的小家子气，而且眼皮子也浅，在府里没能帮上什么忙不说，还闹了不少笑话。

　　大皇子妃这次专门带她来，说实话确实是存心来给赵怡竹做衬托的，不得不承认，淑妃娘家出的姑娘在礼仪和教养方面都颇能唬住人，或者说，乍一看，还不错。

　　大皇子妃很不喜欢赵怡竹，不过却很乐意帮她进锦亲王府，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万一哪一天被大皇子看进眼里，那可就麻烦了。

　　“这是借住在府上的远房表妹，闺名怡竹。”大皇子妃热情的用空着的手揽过照例穿着紫色衣服的赵怡竹，特意介绍的含糊了点，略过了她和淑妃娘娘的关系。

　　赵怡竹稍稍向前迈了一步，俯身又行了个礼：

　　“怡竹给太妃请安。”每一个动作都尽善尽美，几乎是拿着请安的标尺比量着做的，考虑到德太妃上了点年纪，声音也刻意放大了些。

　　碧渊见状也赶紧跟着施了个礼，她低着头却总觉得屋里的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于是请安的声音有些抖。

　　德太妃假装没有看见赵怡竹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只是点点头再次受了二人的礼，这一次二人把身份摆明了，算是晚辈来请安，照理是应该有些表示的，于是大丫头素雪适时的托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上面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光杆雕花金簪子，说不上华贵，只是不失礼罢了。

　　二人谢了礼，恭恭敬敬的接过簪子就手插在发髻上，面上都是很满意的样子，可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既然算是亲戚家的晚辈，就不能让人跟原来那样站着了，又折腾赐坐，又忙着上茶的，好一会才安稳下来。

　　德太妃一点一点的吃着冯嬷嬷送来的精致点心，半天没有开口，她倒是终于能歇歇耳朵了，吃的格外享受，沉闷的气氛让大皇子妃有些尴尬，不得不继续找话题。

　　“太妃，我这次来是来赔礼的，昨儿春花宴，没有照顾好世子妃，让她受了伤，今早听说世子妃有孕了，惶恐的不行，就赶紧过来看看，顺便带了这两个和世子妃年纪相仿的姐妹来，也跟她说说话解解闷。”说着话她也拈起了一块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想了想自嘲道，“要说我也就比她们大那么一点点，怎么年轻姑娘的话题现在都插不上嘴了。”

　　德太妃深有感触的点点头。

　　“你现在还好，只是插不上话，等到我这个年纪，孩子们聊什么都听不懂喽，跟鸭子听雷似得，讲过就忘，说多了还累，哎，年岁不等人啊。”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性，总是能在韶华易逝这个问题上达到共识，最美好的年月总是转瞬即逝，仿佛昨天还是个憧憬着未来丈夫的少女，今天就已经要忙着打理后院了，而明天，若是子孙够争气，或许还能有个安稳的晚年。在闺中靠父母、嫁人了靠夫君、上了年纪靠儿孙，女子的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

　　大皇子妃不是个愚蠢的，听出了德太妃的感慨，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便起身施了个礼说道：
　　“都怪我光顾着说话，怕是打扰到太妃礼佛了。”

　　德太妃闻言笑着说道：

　　“是啊，我往日这个时候都是在佛堂里的。”心里却暗暗摇头，也不知道是那个下人吃里扒外，连这样消息都传出去了，虽说这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但是看着大皇子妃隐隐带出的得意感，真是万分不爽，既然不爽，也就更懒得应付了，“她们是专程来看世子妃的，就让人带去知明院吧，你要是愿意也跟去看看，毕竟她们都是初来乍到，有个熟悉的人陪着也好。”

　　说罢端起了小几上新沏的茉莉玫瑰茶，轻轻啜饮一口。大皇子妃便知趣的告了罪，跟着下人往知明院去，德太妃摆明了是不会插手孙子院里的事，现下只能从世子那里努力，若入了他的眼，事情就简单的能用一顶粉红小轿解决了。不过，回忆起那天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世子妃上马车的举动，此事，怕是难了。

　　德太妃见人走远，颇没有形象的歪在软榻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香气四溢的花茶，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这茶是谁泡的？真不错，该赏。”把麻烦事推给孙子后，当祖母的心情一片大好，又趁着冯嬷嬷不注意往嘴里塞了一小块酥皮杏仁糕，开心的大嚼，平素她年纪大了，小厨房都不敢给上甜食，什么酥皮点心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跟着小辈们吃到的。

　　这边厢大吃大喝忙的不亦乐乎，那边厢秦恪己和白文柳在大皇子妃一行人还没走到一半就已经得了消息，传信的寸草说的言简意赅：

　　“大皇子妃带着两个精心打扮的漂亮姑娘过来了。”

　　白文柳放下手里蘸饱了墨的笔，对着秦恪己那张漆黑的脸揶揄道：

　　“两个哟，咱们世子爷的行情不错嘛。”

　　那张脸果然黑的更狠了……

　　“今儿每张帖临两遍，你的字却一直没什么起色。”

　　于是白文柳的脸也一起黑了。

　　越靠近他住的地方，赵怡竹的脸越红，脚步也越迟疑，恨不能随便拉住个下人问她的妆容可好，衣服可有褶皱，绣鞋上有没有沾到泥水等等等等，几乎是每走一步就低头检查一下，自然慢慢走到了三个人的最后。

　　自从正月十五灯会之后，赵怡竹总是做五花八门的美梦，有时候梦见自己穿着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进了锦亲王府，世子爷亲自站在门口迎着，二人携手在众人的祝贺声中踏上红色的地毯。有时候梦见灯会那天二人同游，他赢了那个精美的莲花灯递到自己的眼前，笑容就像记忆里那样温和。昨天夜里，她梦到世子关切的看着的是自己，俯身抱起的是自己，温声安慰的也是自己。

　　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硬挺俊朗、文武双全的男人，那个不学无术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每每从梦中醒来，赵怡竹总是恨得捶床，好在，好在，今天机会就来了，远远地看见知明院门上挂着的宫灯，她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扮，轻轻地呼一口气，调整出一个最合适自己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我再不来收藏就掉完了。
终于在上海安好家了，还不太习惯在宿舍码字，听卡的，应该这些天能习惯吧。下周进实验室，要趁着还有点空使劲存稿，fighting。
停更了这么些天，鞠躬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