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假》桥上滥人

16、第 16 章

　　“菩提叶乃圣物，其实本是不该由他带走的。而那小妖一进入佛界，佛祖便是微笑了，而那阵比往年早一些的风，便是佛祖的一挥手。又是过了百年，佛界的菩提树出现了一怪事。菩提树上出现了一片不落的菩提叶，不论四季轮回风吹雨打，这片叶如有了生命一般的坚守那守树佛的头顶处——”
　　辩渡顿了一下，淡隐却是仰头闭上眼睛的笑了。
　　辩渡沉默片刻继续道，“那片菩提叶成了佛界里的最独特，佛祖微笑的默许，却是月老儿的困惑，月老儿不懂，既是放下，为何还是允许这握住不放。淡隐，你可懂？”
　　淡淡的却也是尖锐的一个问题，辩渡看着闭着眼睛的人，知道他没睡，等着答案。
　　淡隐缓缓睁开眼睛，“他——在佛界……”
　　悠长的声音，辩渡只是微笑，懂也是不懂。懂了又怎么样，不懂又能怎么样，他只是希望眼前之人，或许能懂了，有些是该斩断了吧……
　　辩渡没有回答，也知道这人或许根本就是不需要自己的回答，“这只是一个故事，你不必当真。但故事里那一叶一佛已然成了佛界相安无事的一份圆满，有些往事，过去可或许真的便是过去了，如今的平和倒也真的是好。”
　　淡隐枕在膝盖上，侧着脸闭上眼眸思索着——得佛拯救，既是好好的在，我便是心安……不对，若他是去了佛界的，那师父追随而去的又是谁？
　　这七百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猛然间睁开眼睛，淡隐盯住眼前人，想要开口，却是想起——
　　说好，和内心讲和过不再好奇，可时候到了，还是会这样了……
　　辩渡笑笑，“若是无他事，那我便是不打扰了，也是该回去了。下次见，或许就是那冥王大婚了吧。真真是三界的一惊喜之事了。”
　　“嗯。”

　　淡隐刚要休息，只是室外已有天奴通报，天帝驾到。
　　淡隐想了想，还是从榻上坐起。
　　恭敬一声，“陛下。”
　　“九哥不必拘束，我就是来看看你。”小天帝笑出两颗小虎牙，也是挥手退了了跟随的小天奴，像个小孩子似的，爬上淡隐的床榻。
　　“我从母后那听来我喜欢的那鱼儿到了九哥你这儿，便是过来瞧瞧了。”
　　“那我陪你去看看。”
　　“不必了，明日吧。想必九哥也是困了，那便是早早的休息吧。那鱼儿在这，我可能会常常来九哥这的，九哥哥喜欢小十儿来这吗？”
　　淡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微微一笑，“九哥的家便是你的家。”

　　小天帝离开后，淡隐召了天奴，他没有忽视起初小天帝来时，那天奴欲言又止的纠结的模样。
　　天奴跪倒。
　　“出了什么事了？”
　　毕竟是有了经验，些许了解的老天奴，也不是支支吾吾，“殿下，可按着您的吩咐把那鱼儿送往后池，却不想半道上突然来了一阵风，小的觉得应该是妖风，那妖风而过，可再睁开眼睛时，那些鱼已经在地上一命呜呼了……怕您怪罪，可他还跪在那池边哭着不敢来……”
　　淡隐扶着眉心皱眉，“这怕是很久了吧，为何刚刚不说。”
　　“小的们也是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都是想着法子在挽救的，去了老君那，刚刚还为了仙丹想起死回生的，可还是不行……殿下您饶过可吧，他还是个孩子，定时被什么妖给算计了。”
　　“小的们刚刚从外面都是听说了，这是殿下您从瑶池那取来的，那便是陛下所好了。”老天奴妄自揣测着，“殿下，您说会不会是有妖魔故意的施法破坏您和陛下的关系？”
　　淡隐起身，“哪里出的事的，领我去一瞧。”
　　“是。”

　　淡隐随老天奴身后，刚到门边，便是入了结界被围困。
　　竟是桃花粉的空间，看不清任何的人影，一掌风迅猛袭来，淡隐岿然不动，只是嘲讽的意念传声，“想不到我沉睡也算是避世七百年，还是有人如此惦念，竟是公然的来我的府邸挑衅！”
　　那股真气及时的被那布下结界之人收住，淡隐破了结界，刚想制伏这似乎是来头不小的妖孽，却见一主二仆的黑衣蒙面三人立于眼前。
　　熟悉，却又陌生……
　　前面一昂首挺胸着一股王者之风的人，似侧了侧与身后的奴仆耳语了一句，便是拂去面纱，露出真容。
　　“什么鱼不鱼的？一见面你的待客之道就这副防备冷傲的姿态？”
　　淡隐笑了笑，迎了上去。
　　“冥王大驾光临，不过倒也是真会挑时间。”
　　定铭拍了拍他的肩，爽朗笑道：“如此气势，破我结界，你果真倒是好了。”
　　“你不也是好了。”
　　“我哪里好了？”
　　“赢了，抱得美人归。”
　　“原来你是知道了，这世上倒是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呵呵呵……”
　　两人坐定，定铭一些狐疑，“你这刚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定铭取笑，“也对，历焚心劫，一睡便是七百年，想必任何事如今在你眼中都不过是泥丸了。”
　　淡隐笑笑。
　　定铭从腰间拿出一壶酒，“这三日醒，当年你执意向我讨了去，可也是未尝过吧。其实也是好酒，如今我便是大方一回，你我把酒言欢。”
　　淡隐端详着这酒水……当年，可是因为它，我亲手编织的三界之外的幻境没有了，或许是一个人真的看清了，如此的清醒着……
　　“没有歌舞的助兴吗？如今你这宫殿倒是真的清冷了呐，淡隐？”
　　淡隐调侃，“在此逗留，你家等候的那位可会放心？”
　　定铭幸福一笑，“小酌两杯，无妨。三日后便是需要九殿下你去冥界捧个场了。”
　　“订好日子了，若我未醒，岂不是要错过了？”
　　定铭不语，只是瞥眼看了看身侧那摘了面纱、戴着猫面具的属下，意味深长的笑笑。
　　心中暗忖，也是多亏了你的醒来。
　　淡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
　　“哦，我冥界的一小鬼。怎么，你有意，那我留下来伴你。”
　　淡隐笑笑，收回目光凝神斟酒。
　　定铭看好戏的揣测着，“不要？那你想要谁？”
　　那你想要谁？那你想要谁？……
　　一句话，回旋耳畔。
　　想要谁，思索着，还是自斟自饮的淡笑着没有开口，也没有再好奇的看向那猫脸面具随从一眼。
　　“不要那便是算了，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次你可不是这么容易也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你是故意的吧……”
　　定铭恍然，却又明知故问，“我哪里故意了？”
　　淡隐垂着眼皮没有再说什么。
　　“觉得我是故意的，那是你的心中仍旧把这两个当做备选的抉择着。似乎当年见过你的疯狂对于那……可或许也是我会错意了，你什么都不要吧……”
　　淡隐的目光略过定铭的左侧到了右侧，淡淡道，“他留下吧……”
　　实在难以置信，定铭手一抖，杯子滑落，一声脆响。
　　心中着实觉得可惜，嗟叹一声。
　　淡隐啊淡隐，你这可算是让我枉做好人了，看来我是真的错估了……
　　“三界曾经盛传你对狐的钟爱，没想到到真的是事实了，看来以后要投你所好，什么都是要与那狐沾上些边的。当年你猜的了我，今日且让我猜猜你的将来，我赌你会后悔，你觉得呢？”
　　淡隐笑笑，招呼那讨来的狐面人，随意的对定铭说着，“你不用想太多，我承袭了师父的天蝎宫，很多事需要人打点，从你冥界讨来这算是缘分的一小鬼也是给那天蝎宫换换新鲜血液。那边的一些多嘴多舌想必你也有所耳闻，需要好好的整顿一番。能被你带来天界的小鬼头，不用我猜也知道此人的分量，冥界严谨，我也是想重用生于阴暗之人，震慑那些天奴一番。”
　　“原来如此呐……你如此看得起，也算是冥界的荣幸。不过只选了他，你不会因为那猫面就是反感吧？”定铭指着那如今恭敬跟在淡隐身后之人。
　　“猫还是太过独立，来自冥界的狐面必是懂得周旋和严谨的兼而有之吧。”
　　“你说的将我套了进去，似乎真的是无法辩驳的有道理，不过那是你的心思，真假与否我也不想费劲心力去猜。”忽地想起一事，定铭狡黠一笑，“不久前是听闻那墨醒入了轮回，当下我便是想到你与他师徒一场，我是否有一天也会听闻属下的通报天界的九殿下……”
　　定铭打住，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两人，微微的扭头，还是没有看去身后，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
　　淡隐这杯中酒越喝似乎越是清醒，也是越是沉默，时而淡淡的微笑，身后的狐面总是在见杯见底的那一刻及时的向前一步，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满上，继而，退后。
　　“你可知道你师父墨醒为何会如轮回？”
　　“……”
　　“他千年前，留了誓言。誓言在冥界其实都是有记载的，这你是知道的。你可知他留的是什么吗？”
　　“……”
　　“画在人在，画亡人亡……”
　　“……”
　　“这样的生死誓言其实冥界也是记载多了去了，可从未有一个仙是因为这而入了轮回的。他主动的追随那人去冥界报到了，其实即便是他不来，因为曾经的誓言，他也是活不了的了。这样的誓言，对于仙妖而言都是残酷的。那幅画，画中人若是不在了，画也是感知而消散，而你师父也会因为他曾经的誓言而只能入了轮回。即便他如今在天界的地位如此的高高在上，能轻而易举的毁灭那幅画，可那其实也是他的命门了，牵扯了两条命，从他还是一未修仙的妖的时候便是注定了。”
　　淡隐忽然淡淡的开口，似在自言自语，“我对着他被隐藏的画像……千年……”
　　“谁？”
　　“一个命定之人。”
　　“那画——”定铭犹豫片刻，还是叹息一声，决定不说了。
　　“淡隐，我虽是冥界之主，与这仙界并未多少联系。可也是听闻了你师父的一些行事作风，也是欣赏过此人的洒脱，可是到了今日才是知道你的师父他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算是三界内外少有的一个。你命定他的门下，本是应该被他所守护，而他却因他的执念步入轮回。有些事我不方便透入，我只是告诉你一点，你们的交集已然是注定止于此了，他此番轮回乃是没有尽头之路，你和他的仙界师徒缘分已尽。”
　　“……”
　　“我虽是知道你必定是被他托付了天蝎宫，可我未曾恭贺于你，便是在迟疑当中，你若是搬去了那天蝎宫，便是没有出来的那一天了，那便是你一生的职责。墨醒是不会有任何的可能再回天界了，你当真是要清心寡欲孤家寡人这么下去？”
　　“……”
　　“你是遇见了狐，那也是一特别的狐，差一步成了魔却是成了佛的狐。可这世间这样的特别还是存在着的，你清静七百年，很多事情已然不复当年。那狐——这七百年是安静的佛，你扰乱不了。我曾以为你是喜欢猫的，可世人都只是看到了、听到了你对狐的情有独钟，就当是我的眼花幻听吧，其实这样倒也是好。他做他的佛，你依旧自在三界内做你的九殿下。那是惦念不了的……”
　　淡隐闭上眼睛，淡淡的回忆，“出众的狐，桀骜不驯的狐，也是——让人心疼的狐……”
　　“……”
　　“我，爱过，爱过的究竟是什么？有些……看不清了……”
　　“七百年，你觉得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我却有些觉得看不清你了，或许从未看清过，真的是有些不公平啊，尽管矢口否认，当年，你倒是看穿了我的心的……”
　　“我，想见一个人了。”
　　“这次是谁？”
　　一片叶……淡隐在心中述说着。
　　酒酣，定铭打算离开了。
　　三步便是回头，去而复返的定铭还是紧盯着这凝神枯坐的千年好友，“如果反悔了想挽留什么，你大可追过来！我，言尽于此……”

　　没有任何人的追逐，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定铭感知的到。
　　身后之人，如此沉默，定铭也是心中淡淡的歉意和可惜。
　　快到冥界，定铭打破沉默的开口，也是别扭的安慰，“他选了狐面并不一定是代表他的真心。那三日醒灌不醉得出真心话，却是让他自己无比的清醒的，他应该是心中清楚的。我与他打交道千年，他那样的人能看穿任何人，却总是懒得去看自己的心，这一次我用那三日醒，他只知道那是解七日忘的，却不知其实若是未服用七日忘，直接饮三日醒是会让人面对最真的自己。你且等着三日后他来冥界你真面目示人，看他是否还是如此的淡定。”
　　扭头看了看身后沉默的人，却见气呼呼、似在小声咒骂之人。
　　定铭皱眉，终觉有些不对头，震开那人面具。
　　“怎么是你？！”定铭惊了一下，还是不悦。
　　小鬼头低头，显得有些紧张无措的结结巴巴道：“寞公子、寞公子后来又让我与他换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