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假》桥上滥人

14、第 14 章

　　淡隐路过圣果园的时候，一个人从那门口正好出来，是当初和浊清一起守护这圣果园的云灵。
　　捧着一篮圣果的云灵欠了欠身，“九殿下安好。”
　　淡隐点点头，继续的向天蝎宫走去。
　　云灵淡淡的笑笑，紧跟上去，“一起吧~小仙也是要去那天蝎宫的。”
　　淡隐温和的笑笑，不紧不慢的步伐还是又放缓了些。
　　淡隐随意的看着这历经百年，如今虽是变得陌生些，却是依旧深入骨髓的熟悉的一景一物。
　　云灵满脸堆笑的跟在身边。
　　忽是一阵细雨措手不及而来，淡隐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顺手变出一把油纸伞。
　　云灵只见身边的人似乎蹙眉的想到了什么，也是片刻而已，便是恢复云淡风轻的神色，而那油纸伞也是遮挡住滴落在脸颊上的雨滴。
　　默默的跟在淡隐的身边，云灵心中叹息，也是觉得可惜。
　　当年那个顽皮心性的孩子终于是真正长大了，有些，不复存在……
　　云灵知道天庭多嘴多舌的人多了去了，淡隐虽是醒来不过两日，造成的轰动不小，必定是有所耳闻一些往事的。
　　路过圣果园而不进，没有选择，只是不进。云灵不知道他究竟是没了那种兴致的沉稳了，还是顾忌那已然不在的浊清……
　　天蝎宫常年不见主，千百年未曾交代过按时送着圣果去，为什么如今倒是交代着送了？为什么是你去送，而不是天蝎宫的人来领？天庭里哪来的雨？……
　　云灵心中叹息着，他不问，什么都不问，如今是什么都不问了。曾经那般好奇的人……
　　你不问，那我云灵便是试探你回是否真的不好奇也不在意了……
　　“九殿下可有些许好奇这天界为何会落下雨来？”
　　淡隐看着这伞边的雨帘，淡淡一笑，似喃喃自语着，“这也好。”
　　只是接受了这样的变化。云灵抿着嘴摇摇头，还是决定这他不问，那我便是娓娓道来吧。
　　“天帝也是若九殿下小时候一般的可爱而又调皮，对人间的风霜雨雪的变化也是新奇着，一时兴起，便是交代着那雨神每隔几日也是给天界织云布雨着。亘古不见的事情，小天帝一上台便是开了新例。众仙皆是有法力的人，淋雨否皆是自己选择。这百年来，众仙对于这仙界的雨大抵有两种处理方法，一种是淋着，一种是结界的遮挡着雨中而片滴不沾身的飘过。甚少有人在这仙界打伞，而这打伞——也被分为了两种仙。”说到此，云灵瞥了一眼身侧的人，见淡隐似听故事一般不经心的不在意，他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九殿下可想知道因这伞将众仙划分成哪两种？”
　　“你且说。”
　　“去过的和那未曾去过的。”瞥见那握着伞的手，手背更加的骨节分明，云灵笑了。
　　你不问哪里，也是心知肚明了吧。
　　继而吐出两个字，“人间。”
　　云灵一副好奇的神色，继续的问道，“九殿下也是去过凡间的，可否告知小仙这人间的雨和天界的雨可有何不同之处？”
　　云灵等待着，片刻的静默之后，只是淡淡的似悠远的话入耳——
　　“太久远了。忘了……”
　　“瞧我这记忆！小仙也倒是忘了，殿下瑶池沉睡百年修复护体，有些记忆定是一时无法想起的模糊着了。”
　　“皆是雨，不会因为是天界和人界就区分了去。”淡隐看了一眼身边似乎意有所指的人，“安心的感受这天界的雨也是一种美好。”
　　迎着淡淡的目光，云灵笑了，“九殿下您这是规劝小仙不要贪恋凡尘吗？”
　　淡隐没有回答，扭过头去，走进天蝎宫。
　　云灵小碎步的跟上，“这点九殿下完全的放心，小仙的一生守护这圣果园，心也是雷打不动的在这天界固守的。”
　　淡隐不在意，可这却是他不放在心上的一个修行千年的小仙的真心话了。
　　看着天蝎宫不若其他宫殿的富丽堂皇，云灵一步一感伤——
　　若是那人愿意让我陪同，其实三界里哪里我都是可以去的。可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界驰骋……如今，那些人终于是走的走、伤的伤、死的死、关的关……终于是散场了，他也终于是两百年未出这天界……
　　即便是自欺欺人，也自我催眠着——他是收心了、希望是不远了……

　　天蝎宫外室的树下，几个天奴咋咋呼呼着聊开了。
　　“你们说九殿下今天真的会来吗？”
　　“师父料事如神，说他会来，那便是会来。”
　　“我看不尽然吧。你难道忘了当初抓那浊清的时候，师父那诧异的模样，那算是料事如神？”
　　另一天奴嘲讽着，“寻，你记性也太好了吧。那都几百年的事了！还是你专挑师父的例外记？”
　　“师父不怎么回来，即便回来有时我们也不见得知道，那那次之后，他可是一直在天界没有离开了好不好！那么重要的时刻，我怎可忘记~”
　　“师父是为了防止有意外才留下不走的吧。收了猫妖，平了三界的一场动乱，如今天帝依旧年幼，我看怕是要小天帝到九殿下如今的年纪，师父才会是放心吧……”
　　听着的两天奴不约而同皆是噗嗤一声的笑了。
　　“你们笑什么，我说什么了，你们这么不止的笑？”
　　“你说九殿下的年纪放心，九殿下可是活了才千年就差点丢了命呐。要不是那瑶池的水和众仙的法力相助，现在可不存在什么九殿下了……”
　　“对了，你们说那时候师父都没有出现，没有相助，究竟是神算早就预料还是不在意？如果九殿下知道了，会不会记恨师父的冷漠？”
　　“也对，我觉得师父那么的帮小天帝说不定就是对当年没有来得及帮一把九殿下的愧疚。你们想啊，若是当年师父的及早出现……不过师父也真的是狠心的了，天帝的师父哎~这么大的荣誉都是舍得放掉了……”
　　“师父本来就让人捉摸不透。我听闻九殿下如今可是好好的呢，不妨我们等着看看，他一会儿来了——”
　　抱着篮子的云灵从他们的身后幽幽的抛出一句，“来了怎么样？”
　　“哎呦云灵你可吓死我了！”正欲高谈阔论的小天奴扭过头来捂住心口的埋怨着。
　　云灵瞪了他们一眼，“当心去墨醒那告你一桩的把你们的舌头给削了！”
　　知道云灵的脾气，几个小天奴皆是腻歪上来了，结果云灵的篮子，挽着他的胳膊，“小的们知道仙人最好了，对小的们好，对师父更好。云灵大仙，小的们以后一有时间就去您那圣果园帮忙，只要你一声招呼，小的们必定鞍前马后！”
　　“到我那好方面你们嚼舌头？”
　　“哪还敢啊~”
　　“你们许多是刚登仙不久，我可善意的提醒你们，那些过往关于九殿下惩处谁谁谁的传言可不是假的。既然分在了天蝎宫当值，就关好自己的嘴巴。以前墨醒是不怎么在，如今他人可是在这宫里守着的。”
　　“小的们知道了，多谢仙人。云灵大仙是最好的……”
　　小天奴们一个个对云灵感恩戴德想要帮着送过去，云灵拿过自己的篮子，向后池走去。
　　看着那些圣果，心中嘀咕着——这可是我接触的理由，怎可让了你们去……
　　唉，只有如此了吧……如此才是得以每日的靠近……
　　他不知道淡隐是否听了他的话从这里经过去面见墨醒，不知道是否听到了这些话，又是听进去了多少？
　　如今这九殿下的不动声色像极了当年的那人，不过，会有疯狂的一天吗？
　　谁也不知道的事吧……不可预料……

　　后池却是空无一人。
　　出乎意料，云灵却是这两百年从未有过的高兴了，可这份欣喜未能维持多久，看着那搁置池边的鱼竿，雀跃的心，渐渐的冷却……
　　鱼竿未毁。
　　只是一时的搁置呐……

　　天池未寻见人影的淡隐去了静室。
　　只见一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背手而立眼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墙上的那‘静’字。
　　“师父。”
　　淡隐唤了一声，那背对着的人未有应睬。
　　淡隐恭敬等待，也是顺着那人的目光，好好的端详着这似乎已然看了千年的一个字。
　　平静了千年，不安静的一年，那是觉得似乎才是真的活过了，可如今却是觉得那没有那千年的对比，那一年也不会如此的感触……恍然间，自己已是这般的苍老了……
　　淡隐开始对一切置若罔闻的被吸入字魂一般，忽地眼前白光一闪，淡隐回过神来。
　　只见一道墨色气体被墨醒收入袖中，耳边只剩下求饶的声音萦绕——“仙人饶命！”
　　这千年字画已然修炼成妖。
　　墨醒轻轻弹弹衣袖，便是平顺没了声音。
　　“知道为师刚刚为什么没有应你吗？”
　　“徒儿不知。”
　　“缘深情浅。”
　　淡隐沉默，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你可曾觉得师父是个寡淡的人？”
　　见淡隐依旧沉默着，墨醒笑了，“你但说无妨。”
　　“是也不是。”
　　“怎么说？”
　　“若师父是寡淡的，此刻便不是出现在这里了。若师父是寡淡的，刚刚任由那千年字妖吸附了我的灵魂便是。”
　　“你我接触不多。可你还是了解我些许。或许还是注定吧。你一出生便是落在天蝎星象，仙界落于此星象最尊贵的便是你了。天后的重视嘱托，也带给了这向来阴暗冷清的天蝎宫一份尊荣。你恣意三界千年，沉睡瑶池千年，我这个做师父的却是自顾不暇了……”墨醒忽而笑了，“而今你已醒来，时机怕是不久远矣……”
　　淡隐听着，还是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
　　“众仙皆是以为你渡了焚心劫而成金仙。而当日为师却是算出了你的情劫。真是造化弄人……”
　　“……”
　　“让你对着这‘静’千年，看来为师还是错了。或许一开始便是错了……一个富有争议的字，没了心的一段情，只是一场枉然的争取。”
　　对着那幅画伸出手，只见‘静’字的渐渐消逝，可那后面竟是一幅画……
　　“师父，这、这不是徒儿所画。”
　　看着那问因幼时的模样，淡隐还是些许懂得慌了，在这个会看透他的人的面前。
　　看着那幅画，墨醒叹息一声，脸上的神色却是柔软的，“为师知道。”
　　那段柔和的记忆……
　　原来原来、是放置在这里了……
　　突然间眼前的画却是半空中自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