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儿眉》乃言

5、虎情

　　“离开我，真的想要吗？”虎突然出声，声音里有不可言状的悲哀，他的身形慢慢靠近，绕到我身前，直面我的目光。
　　“你——”
　　“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去死，以你想要的方式，”虎的眼里是决绝，“但是，你答应过的，让我死在你的眼里。”
　　什么？难道，这只狐狸与这只虎精有什么生死的契约，在为我不知的范畴内，被我所触动，以致虎精直觉以为我想要他的性命。
　　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对方眼里，这是怎样的感情？深厚、痴愚、生死不惜？
　　先不想这些，现下最要紧的，就是解除这种无意的误会，否则若是因我的无心之失，害了人家自毁性命，那可是大大的罪过。
　　“没有，我，并没有要你死的意思。”我摆摆爪子，“我只是，啊，被人抓了去，刚刚才逃出来呐。”
　　“呵，”虎精的眼里又是受伤的神情，“罢了，你要怎样说，我便都信你。”
　　“不是，我没有骗你，你不信，可以去城里的沈家问问的——”
　　“没有必要，我说了，我都信你。”虽是这样说，虎精的表情明显和缓了很多，嘴角的线条也不再紧紧绷着，划出细微的上翘痕迹，“但是，怎么会，以你的修行——”
　　“我——”就是这点比较麻烦，“其实，我恐怕遭逢了大劫。”
　　“什么，天劫的话，还有三年才到三千三百三十三年的大限，不可能提前的啊。”
　　“有什么办法，我也不知是为什么，但就是确有其事，”我面上流露出苦恼的样子，“其实，我今天一早起来，就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虎精的样子显然是惊讶到了极点，又出于对我的相当的信服，完全没有了怀疑，眉头紧锁，怔了很久才开口道：“那，你自然也不记得——我是谁？”
　　“嗯”我幽怨地点点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其实，早上我逃开你，就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自己又没有狐精法术的记忆，以为你是要吃我，所以——”
　　“我可以理解，”虎精这会脸上的悲伤决绝才是彻底消除干净，“但是，照你这样说，你就是什么也不记得？我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以及一切的约定契约，都不记得？”
　　“是啊。”我神色丧气，“完全想不起来。”
　　“那真是——”虎精慢慢俯下身，面前的虎面越来越清晰，且竟不断有所变化，眉目一点点清晰，虎毛也不断大片剥落，及至到我面前时，他已纯然变化成了一张人脸，眉眼间英气逼人，“太好了！”
　　“好，好？”我错愕非常。
　　“是啊，还不好？”虎精直起身子，一脸轻蔑的从上向下以人的角度看我这只禽兽，“你什么也不记得，那么，你对我，还有任何威胁的价值吗？”
　　“啊？”
　　“或者说，你，还有与我维持契约的资格吗？”虎精的步子慢慢逼近，英气的脸庞凸显出一丝霸气，狠狠的盯着我，“如今，不再是弘离我不能离开尾玉半步，而是尾玉再也摆脱不了弘离的掌控。你说，对吗？”
　　言语间，弘离周身的杀气释放了出来，压抑在我的身周，仿佛我一动，便会被他的杀气万箭穿心而死。
　　眼下的情况，似是十分危急，矛头急转，如今我才是那个生死被对方掌控的人。
　　警察叔叔说过，遇见坏人，不可以硬拼，要顺着歹徒的意志，寻机逃走。
　　“对，对！”我尽量在狐脸上挤出一丝媚笑。
　　“呵，没想到，你尾玉也回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弘离大声笑起来，形态狂妄到了极点，“你现在，连人形也变不出了吧！哈哈。”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在沈府，那只额间有一条白线的小狐小荻，在我灌输给他的法力下，演示给我变化成人的法门。
　　这样说来，说不定，这会成为我扭转局面的契机。
　　心下暗自镇定下来，手下运起三分力，顺着经络的方向运满全身。我感觉得到我四肢的变化，大片皮肤在我目之所及处出现，慢慢演化成纤细白暂的手脚，脑后有如瀑的长发飘入夜色之中，轻轻抵着我尖俏的下颚。荒郊野岭的，我不可能找到镜子看见自己的容貌，但从弘离惊诧而略带迷离的眼神中，我的处女变可见非常成功。
　　“你！你！”
　　“弘离，好大的气势啊。”我一甩长发，目光冷冷的看着面前惊慌害怕而不断颤抖的男人。
　　“你，你刚刚——”
　　“我骗你怎么样？不可以吗？”演戏就要演足份，我现在是把全身的傲气都调动了起来，紧紧压着弘离的煞气。
　　“你！”
　　“你你你，这是你该对我有的称呼？”我一步向前挑起他的下颚，弘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巧克力色的皮肤如今包上了桃味糖衣，羞红的可爱。
　　本该是完美情人那一款吧。就是脾气爆了点，而且有点受虐反弹。
　　“现在，你想要怎么办？”现实问题丢给他去解决。
　　“既然，既然被你看穿，我，我死便死吧，你说，要杀要剐便由你！”好家伙，整个一本色出演宁死不屈的地下党。这倒好，他又把问题丢还给我，我又不想他死，这可怎么是好。
　　正在这犯难的当口，我身侧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稚嫩带哑，里面有满满的悲凄和愤怒。
　　毕竟是狐狸的皮囊，声音在我耳畔一起，我便知，那是狐吟。
　　顾不上身前的弘离，我一个跃身冲跑过去，没跑几步，我的步子顿时急急地刹住，竟一时浑身震慑的无法动弹。弘离随后也跟了来，同样也呆呆地定在那里。
　　眼前，满满一地的狐尸都被剥了皮扔在地上，一片血色汪洋中，一只小狐呆立在一堆泛血的肉质上，面额上有一道白线。
　　小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