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荼蘼》花葬风吟

11、不堪

　　云婷的苦，我不是不知晓。
　　自从那院长的儿女得知云婷的存在，三五不时便去闹一次。云婷只得不停搬家，可那儿女神通广大，每次都被找到，然后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云婷开始还跟他们吵，后来也随他们去了。
　　只是不管搬几次，邻居们都避如蛇蝎。
　　也是，个个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几人见过这等阵仗？不要脸做人家第三章，还被人家儿女找上门骂，偏偏还每日招摇过市。
　　那院长也是明了的，可偏偏喜爱云婷，就是不放手。云婷也为了父亲的病，没办法离开。
　　只能说，个人造孽个人担。云婷认命了。
　　跟云婷聊完回来，已是傍晚。
　　蒋林然不会找我，这些时日，他自顾不暇，哪有时间顾我。
　　看八卦杂志里写的，蒋氏元老个别慌动，想抛出手中股权，那蒋林然必然好生安抚，好让公司安稳。
　　他虽无他父亲的精明果断，可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不想哪个背后口舌，说他是个败家之子，公司在他手里留不住。
　　而程妍秋……她必定辅佐蒋林然，让公司渡过危机。为了蒋家，也为自己。
　　第二日我发个短信，给蒋林然。
　　我虽不谙世事，但也不能对金主不闻不问。万一金主勃然，将我扫地出门，那可大事不妙了。
　　我问，公司可还好，是否要我的帮助。
　　我不能打电话，万一此时他正跟公司董事周旋，我的电话必定令他尴尬不已。
　　不多时，蒋林然回话，现在还好，我不必回公司。只是让我顾好自己，别闷着。他这个月，怕是无时间找我了。
　　我立刻关心，说那千万小心身体，别累坏了。万事都会过去，我一定会在他身边。
　　这倒也不是假话。
　　为了多见程妍秋，我也会在蒋林然身边。
　　夜里无法安眠，正欲寻安定，突然听到敲门声，我一开门，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程妍秋。
　　我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晚来？你这一身……”
　　程妍秋在门口看我，两只眸子黑得发亮：“明雅，可否留宿我一晚？”
　　我见她浑身湿透，似乎还在发抖，立刻让她进门，二话不说塞进了浴室，顺便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供她换。
　　可足有半个钟头，我不见她出来。
　　虽说女人洗澡麻烦，可只是冲一下防感冒，半个钟头未免太长了。于是我在门口轻敲：“妍秋姐，妍秋姐……”
　　她的声音响起：“马上就好！”
　　我分明听到她声音里的哽咽！
　　我不由分说冲进了浴室，只见程妍秋抱着身子在花洒下颤抖。衣服没脱，全身湿透贴在身上，似一个无助的女孩。
　　我赶忙关掉花洒，拿起浴巾裹住她：“妍秋姐……”
　　她抬眼，然后咬着下唇，好半天才说：“我没事。把衣服给我，我换好出去。”
　　我深知她脾性，若是不想说，怕是老天也撬不开她的嘴。于是我留下衣服，默默地出去。
　　她换好衣服出来，见我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杯牛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睡不着？姐姐陪你睡可好？”
　　我把杯子递过去：“是给你的，快喝了，小心感冒。”
　　她接过杯子，不声不响地喝完，递给我，温顺得如一只猫儿。
　　我把她拉到床上，盖上被子，然后一言不发地去洗杯子。
　　等我洗好回来，躺在她身边，她翻转身子，问我：“你可有疑问？”
　　虽是在夜里，我未开灯，可她眼眸的红肿我还是看得清的，于是我叹了一声，说：“没有。赶紧休息。”
　　她看了我一会，突然一把搂住我，在我的唇上吻了下来。
　　我只感到她唇的冰冷，还有她的无助和恐惧。
　　于是我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的吻没有任何欲望，只是求助。
　　一吻过后，她抱着我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我猜想今日一定是遇到了最不堪之事，不然以程妍秋的个性，怎会低落至此？
　　我认识的程妍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能守住蒋家的秘密，能和丈夫一起为公司出力，能攀山能潜海。
　　到底是怎样的恶事，让程妍秋到如此地步？
　　可我不能问，我不能在她最无助的此刻揭她伤疤。鲜血淋漓有何好处？
　　哭了一会，程妍秋在我颈边呜咽着说：“明雅……明雅……我们不要男人可好？我带你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一边安抚她，我一边猜度：可是跟蒋林然有关？蒋林然有何能耐，逼得程妍秋如此狼狈？
　　“明雅，明雅，男人……男人是最卑贱的动物，他们只会一逞自己私欲，他们从不管女人死活……他们最该下地狱……”
　　“明雅，明雅，我现在才发觉，原来女人才最了解女人……真不懂那些女人争男人争得你死我活是何道理……”
　　“明雅，明雅，若我们寻个深山，在深山里种田喂鸡，过与世无争的桃源生活，多好……”
　　“明雅，明雅，庭院深深深几许……”
　　“明雅，明雅……”
　　叨念许久，程妍秋终于沉沉睡去，我却一夜无眠。
　　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可能的答案，但我不敢去相信。
　　我想，蒋林然断不至此……可谁有能保证，他真不至此？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遭遇了变故之后。有人暗垂泪，有人变修罗。
　　当程妍秋醒来时，我正坐在床边发呆。
　　我见她睡醒，说：“我去做早饭。”
　　“昨日……我同林然去见李老……”
　　这个李老我是知道的，李靖才，公司的股东，听说此人虽年纪一把，却为老不尊，经常在外花天酒地，包养过好多情人。
　　我猛然明了，立刻转身。
　　“李老要将公司股份卖给跟我们竞争的公司……林然不想，就跟李老好话说尽。这次带我去，我以为是让我帮忙，可谁知，刚坐下，林然接到电话，说公司有事，就回去了……”
　　“我和李老交谈许久，他都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以为他是嫌钱少，可谁知他竟然对我说……要我……要我……”
　　“我这才知晓，林然哪里是公司有事，分明是……分明是把我送入虎口……我不肯，李老就……就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