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 鷇梦]零式狂想曲》骨寒花冷雪为群

8、8

　　这是他第一次坐到起居室中央的钢琴前弹奏。
　　窗外投入的光线已经非常昏暗，使一个单人的剪影更容易融入周围色调中。几个连贯的音节开始，琶音从指缝间流泻成高低起伏的波浪，黑白的琴键快速闪动在双手起落间。随着主旋律的短暂变化，他的左手突然偶尔跨越过右手，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重要的高音。这不时反复的手势仿佛某种主导，能够让连接与停顿都更加美妙起来，直到段落终末一个如同叹息的延长音。
　　随着他的手沉落不动，下陷白键的尾音也缓缓平息下来。
　　无梦生觉得他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
　　白，是单调而无边无际的唯一。
　　他感受到完全的放松，但心却沉重的压抑，于是他靠着角落坐下。精神的不济让他感觉自己还没有睡醒，一直处在一种朦胧与彷徨的状态中。他不清楚也不记得太多事情，更不想去费力思索什么，就这样一个人长久的安静沉浮在意识的边缘。
　　记忆的涌现是迟钝而夸张的，撕裂一样的片段偶然会被吹到他的眼前。他茫然地看着，就像是在看一张张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照片。从七岁到二十七岁，从经历到成熟，从洞察到通达，每一段都像是自己，又完全不像是自己。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声音，有眼花缭乱的画面，有依稀如昨的触感，却唯独丧失了身处其间的感受。
　　无论曾经愉快的，悲怆的，失望的，无谓的。
　　只有一幕幕现实的冰冷质感让他似曾相识。
　　“从今以后，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
　　那是一个教堂，他想。
　　“从今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
　　但这又是些什么。
　　“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
　　回忆终于在行到尽头的一瞬间完全连贯起来。他突然感到有人一直在身后紧抱着他，那是最熟悉的体温，最熟悉的力度。
　　最熟悉的爱恋。
　　他闭起双眼，枕着那人的肩膀叹息相拥。
　　鷇音子。他说。
　　而入夜的阁楼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影孤单的安坐，偶尔他并不会收到来信，就像今晚一样。所以他将沉重的老木箱搬了出来，一封一封的拿起过往信件重新阅读。每一封信笺上都标记着另一个人每天的点滴，他看看一封，又拿起另一封，表情是说不出的温柔，仿佛这已经是他的全部。
　　“鷇音子，真好奇你会是什么样子。” 明显还有些歪扭的字迹，这是十八年前。
　　“鷇音子，我真希望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已经相当整洁，这是刚成年不久的九年前。
　　“鷇音子，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约个时间见一面。”无梦生的第一次失恋，五年前。
　　“我想见你，鷇音子。”四个月前。
　　我想见你，我想见你。鷇音子抬起了轻颤的左手，将饱含绝望的痛苦双眼遮挡在深重阴影下。
　　知道吗。
　　无梦生，我也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