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青鸟迟暮

2、人生若只如初见（1）

　　正是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的时节。竹桌上有一盆我刚采摘来的玉簪花，这个季节玉簪开得极盛，它的花苞似簪，色白如玉，有淡淡的香气从花苞间溢出萦绕在我的鼻尖。爹爹曾告诉过我几乎所有的白花都很香，愈是颜色艳丽的花愈是缺乏芬芳。人也是一样，愈是朴素单纯的人，愈有内在的芳香。

　　躺在竹床上的男子仪容清华、身材颀长，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是在山林采药时遇到的他，那时他倒在地上已是昏迷不醒衣衫许是被荆棘划落只剩贴身的单衣，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这样躺了半月有余，他身上的箭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直到今天仍不见醒来。

　　“茗琬......”我似乎听见谁在说话，含糊不清似乎叫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自从爹爹去世后这里除了我和妹妹露华两个女子之外再无旁人更勿说是男子。我将头转向竹床上，果然我看见床上的男子已经悠然转醒，他正目光炯炯的望着我，不对，我也不知道他望着的是我还是我旁边的玉簪花，更或许两者都有。他的眼神深邃得发亮，但眉宇间明显不甚清明的模样。

　　我在心里想着或许他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向他走去行至榻前微微一笑道：“你醒了。”我却见他的嘴角浮起一丝丝微笑，他伸出手来拉住我的胳膊，“你终于回来了吗”说完竟然伸出一只手搂在我的腰上。我从料想不到的震惊中生出一丝愠怒来并使力甩开了他的手。我听见“咝”的一声，原来我用力太大又牵扯到他胸膛上的箭伤了。我见他双眼闭合，眉头微皱，急道一声“对不起”想打开被子检查他的伤势。他却迅速睁开眼以手挡在胸前，冷冷的问：“你是谁？”我看到他的样子就这样一会儿就已从如沐春风变成了冷若冰霜。

　　我正想解释，却听见外面高喊，“姐姐，我回来啦。”我知道是我的亲妹妹露华回来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破门而入的声音，她奔到我的跟前注意到床上人的举动惊喜地道一声“咦，你醒了啊？”“你们是谁？这是哪里？”那个男子满脸冰霜的问，除了脸上神经紧绷就连眼里都是寒意。

　　露华看到他的样子脸上满是不屑，却开口说道：“我们是你的大恩人，辛辛苦苦救了你，没想到连一句谢字也没有，还这样冷冰冰的像是我们亏欠了他似的，姐姐你说是也不是？”我知道露华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脾气，我也不期望他如何谢我，我转眼对床上的人说道：“既然醒了就没什么事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是怎么受的伤，但你家里的人肯定急着找你呢。”

　　只见他神情逐渐平淡下来，随口也是极淡的说了一句“哦”。随后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直直的盯着我桌上的那盆玉簪花，他又状似无意的问了问“你很喜欢玉簪花？“我回想起刚才他目光炯炯的样子，心想原来如此，我也就释然了道一声“嗯”看来他是十分喜欢玉簪花的，我继续说到“玉簪不仅花朵美丽而且他的根具有清热消肿、解毒止痛之功，叶能解毒消肿，你身上的箭伤我就有用玉簪的根和叶捣碎来包扎。”

　　“姐姐，我刚又摘了不少新鲜药材回来，你随我去整理整理吧。”露华迫不及待的拉扯着我的手出了屋子。出到院子里我轻叱一声“华儿”，我知道她一定又要唠叨了。“姐姐，那个人来路不明我们已经收留他半月之久了，如今他醒了不但无半句谢意而且凶神恶煞的，还是快点赶他走吧！”“我知道，可是......”虽然我知道他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介陌生人但我实在不忍马上赶他走。露华一跺脚打断我的话：“姐姐，让我去说。”说着就要冲回屋里去，我急忙拉住她的衣角，“姐姐”她又开口了“这年头不是好人就有好报的，虽说如今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时代，但是听说我们赫连国又向周国发动战争了，你看他身上的箭伤怕就是战场上遗留下来的，保不齐他是周国的奸细呢！”听罢我愣了一瞬正想与她争辩她却一扯衣角，迅速转过身去向屋里行去。

　　只见她刚触及房门，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那个男子就站在门口望着就快要撞到他身上的露华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露华顺一口气下去，倒退一步打量了他一眼也装出一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说“既然你已经收拾好了，好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只见那男子果真渐渐步出院子，只留下背影里溢出一句“打扰”。我以为他不会回头的，可是在他刚踏出院子时却猛然回过头来对着我微微动容说一句“谢谢，我会记住你的！”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大步离开了院子。我还在愣神，露华却冲着他快消失的背影高喊“不要记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