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公主出阁记》陈年旧史

6、第五回 探视

　　“高如之？”皇后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很不可思议，又问：“是芝兰的芝？”。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之乎者也的之。”

　　“娘娘，这——这可是……”坐在一旁的安平伯夫人欲言又止，怕说出来又惹恼了这个喜怒不定的大姑姐。

　　皇后放下手里的茶碗，道：“你不用说本宫也知道，皇上这是要把她当成皇子来养啊。”最后那一个扬声，让安平伯夫人很是惶恐。

　　这一辈的皇室男丁，都是以“之”字为名，中间字皆从“心”。像太子，就名为高恒之，之后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分别名为高慎之，高悦之和高憬之。而公主，则是以“如”字排行，之后名字就随便了。

　　“皇上还真是会取名字呢！”皇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看这个名字，就知道皇上有多重视这个女儿。

　　安平伯夫人张氏道：“娘娘，容妾说句话，您也不必太过在意。不过就是个公主罢了，满打满算再养她十年，随便挑个驸马就是了。咱们大周朝的规矩，驸马又不能挑什么钟鸣鼎食之家。”

　　“那是从前，眼见大公主就要说婆家，皇上的意思一定要找个好的，说凭什么那些个自己做官的女儿就能嫁个好的人家，皇家的女儿就得将就。”皇后叹口气，继续说：“本宫原本还挺乐意的，这下，又不知道会被那边做出什么文章了。”

　　安平伯夫人知道皇后说的是永安宫的贤妃，皇后哪都好，就是老瞧着贤妃别扭。皇上对皇后不咸不淡，对贤妃也是不咸不淡，她实在是不理解皇后为什么总是找贤妃的茬。

　　皇后已经是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突然转身问道：“你舅舅当年为她扶脉，可是真的诊出了她再难生养？”

　　安平伯夫人一愣，道：“这，我也不敢断言，只是听家母偶然说起几句。舅舅的医术十分高明，不过，这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事在人为，若贤妃精于保养，也是说不定的事。皇后娘娘，妾觉得，这许多年她都没有消息，怕是真的不能生养了。”

　　皇后冷笑道：“若真是不能生养，本宫还真得提防她些，怎么不明不白的就跑出来个小公主，还那么得皇上的眼缘。”

　　安平伯夫人不敢再议论什么，皇后走到她身边，接着说：“本宫知道你的难处，你娘和她们家老夫人一向交好，想必你们年少时也多有交往。不过，本宫还是要告诉你，你是我们莫家的媳妇，该说该做什么，你心里有数。就算不为莫家，也要为你儿子着想。扬儿是个不错的孩子，有本宫在这，再加上他和太子的情谊，日后，他是前途无量的。”

　　安平伯夫人吓得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放心，我……妾一切都听皇后娘娘的。”

　　皇后满意的笑笑，道：“看来本宫也得见见这位新晋的小红人了，看看她是有多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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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本想着带高如之乘坐自己步舆，天冷，步舆上罩了一层厚厚的帷幔，里头铺了紫貂皮，雍容华贵，可高如之看了看，却又不敢上前了。

　　皇上问：“这是怎么了？”

　　高如之仰着脸一本正经道：“中秋姑姑说了，皇上的东西咱们只能看不能用的，还给我讲了什么班婕妤的故事。”

　　皇上哈哈大笑，很是欣慰，这么小的姑娘就这么懂规矩，还真是被教得很好，“那是后妃之德，你是朕的女儿，不妨事的。”贤妃在后头道：“不若就让六公主随臣妾坐暖轿吧。”又对高如之说：“皇上没白疼你。”

　　一行人走了一会，便到了香云宫。

　　皇上才下来，看到香云宫那寒酸的青瓦就叹了口气，也不让人通报，自顾自抱着高如之便进去了。

　　倒是高如之在院子里喊人：“中秋姑姑，久儿回来了。”

　　中秋掀开帘子一瞧，把她唬得立马跪下，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给公主请安。”

　　皇上笑笑，说：“起来吧，朕今日带六公主来看看她娘亲。”

　　中秋手脚利落的站起来，道：“婉嫔娘娘早上接了旨，先正在里边歇着，容奴婢通报。”

　　“不必了，她身子不好，咱们进去就是了。”

　　高如之才下地，就一路小跑要去看婉嫔，被皇上拉住了，轻声细语的说：“不要乱跑，爹爹与你一同进去。”

　　高久儿跟着皇上进去，一股药味伴随着久病之人的腐朽味道扑面而来，厚重的窗帘几乎掩盖了整个世界的光，只在一角微微透出一丝光，灰尘飞舞着。病床上的婉嫔似睡非睡，高如之见她旁边伺候的是个年轻的小宫女，她从未见过。小宫女伺候得十分精心，婉嫔长期卧床，腿脚都有些不利落，小宫女正在帮她按摩腿。

　　“娘，我回来了。”高久儿斟酌一下，没有动，只是开口叫了一声。

　　婉嫔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一身华服的高如之，露出笑容。抬头又看到皇上站在她身后，却不由得愣住了。

　　高久儿看着倚靠在床上的燕容华，长久的病痛折磨，她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模样，脸瘦得没了形状，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可眼神却很浑浊。瘦骨嶙峋的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想去摸摸高久儿，犹豫许久，却又缩了回来。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高久儿乖巧的说：“娘，你好好歇着，好好喝药，等你好了，咱们去看梅花。”

　　中秋说过，燕容华从前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从御花园采了花回来，自己做胭脂水粉和香料，还用花做过菜，可偶然间被皇上宠幸，不过一晚，就生生的改变了她的命运。高久儿一想到这，眼泪就不由得打转。

　　还是皇上先开了口，说：“玉儿，朕来看你了。”

　　婉嫔挣扎着要坐起来，也说道：“皇上，容臣妾失礼。这许多年不见，皇上竟是宛如当初一般，没变分毫。”

　　高如之听得这话，却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皇上和婉嫔之间不过一夜之缘，可看这个情景，竟不是她想得那般。可究竟为什么皇上这么多年对婉嫔不理不睬，婉嫔也根本不把皇上放在心上的样子。

　　高如之给婉嫔讲了自己这几天的事情，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特意把五公主欺负她的事情隐去不讲，还给婉嫔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高如之讲到兴头上，说：“娘，你看，久儿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呢。”

　　眼见着婉嫔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皇上也有些赧然，高如之还想说什么，婉嫔却道：“晚秋，带六公主出去吧，我和皇上有些话想说。”

　　新来的小宫女晚秋很是妥帖，拉着高如之的手带她出来，觉得她手有些凉，又找了个手炉给她暖着。高如之对这个少言寡语的晚秋很是喜欢。

　　高如之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贤妃等人又在外头，不好光明正大的去偷听，只好装作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在屋子里头转悠。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是婉嫔的哭声，皇上说，是我对不住你，之后又是婉嫔有气无力的声音，是臣妾对不住皇上。

　　高久儿不过几天没有回来，看着中秋的样子就有些憔悴，中秋拉着她的手，就只是掉眼泪。

　　燕容华不得宠，身边得力的宫女太监十分的稀少，大事小情都是个叫中秋的宫女来料理。好在宫里也不过就是燕容华和高久儿两个主子。与其说高久儿是燕容华的女儿，倒不如说是中秋的女儿，燕容华久病缠身，是中秋每日带着她写字读书。不过，中秋的文化水平也实在是有限，高久儿心说，我虽然不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好歹也是读了十几年书的，你把万条垂下绿丝绦，念成条，是在忽悠我啊？

　　高久儿看在眼里，中秋也不容易，听她偶尔说起，她和燕容华当年颇有些渊源，中秋是罪臣之后，原本也是位官家小姐，家人一朝获罪，便只能为奴为婢。入宫之后，身子弱心里又有怨，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是当时身为医女的燕容华，对她照料有加，她才挺过那段日子。后来燕容华受封之后，她便主动申请来这里，陪着燕容华。

　　好一会子功夫，皇上才出来，对高如之说：“久儿，随爹爹回宫去吧。”

　　“怎么，我还要走吗？不能留下来陪我娘？”高如之早就预料到了，可还是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皇上耐心的跟她说：“你娘病着，一来怕过给你病气，二来她需要静养，你在这她也不安生，你呀，就随爹爹回去。”

　　“可，可娘见不到我，会想我的。”高如之想了想又说：“那我可以天天来看娘吗？”

　　“当然可以，爹爹答应你，可以时常陪你回来看你娘，好不好？”皇上这般温柔体贴，中秋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贤妃把紫苏等人留下，看看高如之有哪些东西需要带走，皇上很满意。若论起管事才干，贤妃是要比皇后更胜一筹的，可她前些年是日渐懒散，这几日高如之来了，她倒是愿意理一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