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公主出阁记》陈年旧史

5、第四回 赐名

　　高久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想着是那几味安神的药起了作用。不用她开口，早就有宫女来为她洗漱，更衣。换了一身白绸鹅黄滚边的中衣，上衣同是鹅黄绣牡丹花纹的小袄，底下是墨蓝色流苏垂绦宫裙，配上一双鹿皮小靴。还有一件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

　　春雪道：“这几件衣服都是昨晚上贤妃娘娘特意找出来的，除了这件披风，本是为四公主预备的衣服，公主且先穿着，晌午过后，就会有针工局的人来为公主量体裁衣。贤妃娘娘选了些好的料子，回头公主再挑一挑。”

　　高久儿很喜欢这身衣服，抚摸着小袄上的花纹，说：“这梅花真好看。”

　　春雪说：“这就是贤妃娘娘的心意了，公主，咱们宫里人穿衣讲究节令的，冬日有冬日的纹样，夏日有夏日的纹样，若是谁在这时节穿了身错了时令的，那可是要被人笑死的。”

　　正说着，贤妃带着紫苏一起来了。高久儿立刻行礼道：“给贤妃娘娘请安。”

　　贤妃扶着她瘦弱的小肩膀很是打量了一番，说道：“好多了，你瞧瞧，这小脸看着红润多了。”

　　紫苏也道：“就是，来，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一会就是个漂亮的小公主了。”

　　贤妃带来了不少东西，整个屋子里都快装不下了，高久儿看的眼花缭乱，贤妃又说：“也没问公主的意思，我就把早膳带来了，公主可愿陪我进些早食？”

　　高久儿受宠若惊，道：“这倒是久儿的福分呢，贤妃娘娘一番好意赐饭，久儿哪有不受之理。”

　　贤妃的早饭很简单，几碟子酱菜，两三道熏菜，小巧的馒头花卷，小米粥，紫米粥，粳米红豆粥，就没有其他的了。

　　高久儿喝了点紫米粥，吃了两口酱菜，就觉得有些饱了，贤妃吃得也没比她多。

　　贤妃见她吃的不多，问道：“你怎么吃这么少呀。”

　　高久儿回答：“原来在香云宫的时候，就吃的不多的。”

　　贤妃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小小年纪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说起从前的窘迫也一样的淡定从容，最难得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示弱，是个聪明的孩子。

　　贤妃笑盈盈道：“我是从小就不大能吃的，我娘总跟我说，能吃是福，你呀，要多吃点才好。”

　　吃完了早饭，贤妃又拉着高久儿看了好一会子衣料，才有太监来通报，皇上已经起驾，很快就会来永安宫，带六公主去香云宫探望婉嫔。

　　高久儿不解，贤妃道：“皇上一早已经下旨，晋燕容华为婉嫔。”

　　高久儿在心里默念着，婉嫔，皇上是在惋惜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她吗？

　　贤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皇上还是念着你娘的，昨儿个夜里，皇上跟我说了好一会子话，说的都是你娘。”

　　贤妃的声音又轻又柔，听起来很是舒心，高久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脸，心里却依然在冷笑，早干嘛去了。转念一想，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贤妃之所以能被皇上惦记，除了她的美貌，恐怕也和她的高贵冷艳不无关系。

　　等了一会，还不见皇上来，高久儿不由得露出些焦躁，问道：“贤妃娘娘，爹爹是不是不来了？”

　　贤妃继续安慰她说：“皇上刚才都派人传信过来了，也就是刚下朝的样子，保不齐哪位大臣又有要事禀告，之后还要回颐天殿更衣，皇上还说要给你带好东西过来，少不得要耗一些时候的。”

　　高久儿了然的点点头，实在是坐不住，扭着身子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贤妃见她这样，也觉得有趣，道：“咱们也不要在这里干等了，我带你在院子里逛逛。”

　　“噢！”高久儿没等贤妃，自己先跑了出去。

　　贤妃和紫苏相视一笑，永安宫里也很久没有孩子的笑声了，自从高慎之出阁读书之后，贤妃愈发懒散，似乎对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只是每日看看书，写写字，连穿衣打扮都不大上心了。也只有每月初一十五高慎之来看她的时候，才会费些心思打扮打扮。现在有了高久儿，眼见着贤妃就有了生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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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颐天殿。

　　皇上这边厢才刚换上家常的袍子，伸开了双臂，身边的太监赵山海帮他扎腰带。

　　皇上对着大玻璃镜照了照，回头问道：“你干爹的腰怎么样了。”徐德是从小跟在皇上身边的，也是宫中的总管太监，又提拔了自己三个干儿子在皇上身边，赵山海就是其中之一。昨晚上徐德扭了腰，今儿早上就只能由赵山海来当差。

　　赵山海个子很高，容长脸，乍一看不太像宫里的内侍，倒像是个中年无须的文士，道：“干爹无大碍，太医开了方子，让好好养几日，每日自有太医来为他推拿，干爹要知道皇上这么惦记，这病啊，就好了一大半了。”

　　皇上笑道：“就你嘴甜，徐德也是累了这许多年了，是该好好歇歇了，明儿个你不当值了，替朕去好好瞧瞧他。”

　　外头守着的太监进来报备，永宁宫的宫令云舒来了，皇上露出一脸的无奈的，道：“让她进来吧。”

　　云舒进来行了礼，道：“皇上万福金安。”趁皇上没注意，偷偷看了一眼赵山海。

　　“是皇后有什么事吗？”皇上看了一眼墙角的自鸣钟，有些不耐烦。

　　“是，安平伯夫人难得来一趟，献上几个药膳方子，皇后娘娘很高兴，想请皇上过去尝尝。”

　　皇上嗯了一声，又说：“今儿个就不去了，朕昨天应了六公主，要和她一道去香云宫。”

　　云舒没敢说什么，只是站在那眼巴巴的看着皇上，旁边赵山海也只得开口，说：“皇上，恕奴才多嘴，今儿个可是十六。”

　　皇上很是疑惑，张口就问：“十六又怎么了？”

　　“奴才的意思是，昨个是十五。”赵山海唯唯诺诺的说。

　　皇上这下真的不耐烦了，站起身来：“有话直说！”

　　“十五那日本该是去皇后宫里的，可皇上昨个没去啊。”赵山海说完，就自己跪下，云舒也跟着跪下。

　　皇上麻烦的挥了挥手，道：“君无戏言，朕都已经……”

　　赵山海本不想再说什么了，可云舒那样看着他，他也只得伸着脖子道：“那不是还有晚上呢。”

　　皇上又不傻，不会不知道还有晚上，可是晚上去吃饭，少不得也得留宿皇后宫里，想到这个，他就更加烦躁。这段日子，他是想尽各种办法就是不去皇后那，想必皇后也是忍得不能再忍了，才会让人来请皇上。

　　“你回去跟皇后说，晚膳朕过去。”话音才落，云舒和赵山海都长舒了一口气。云舒识相的说：“奴婢替皇后娘娘谢皇上，皇后娘娘肯定高兴坏了，奴婢告退。”

　　赵山海看看皇上，又看看云舒走远的背影。他也跟了皇上十来年了，皇上年轻时候很是锋芒毕露，远远看去在人群中最是耀眼，皇上登基之后，越发的温润谦和，对宫里的下人们也大都和颜悦色。只是，皇上这多疑，喜怒无常的性子，是一点都没改，丁点的小事惹了皇上说不定就全家没命。赵山海战战兢兢，不过皇上也有一点好，他解除了对你的所有怀疑之后，一旦把你划入了自己人的圈子，那绝对会是极尽包容的。

　　贤妃住的永安宫，也算是西六宫里最大的院子了，贤妃对高久儿说：“原先我也不住这的，后来有了慎之，皇上说男孩子自然得换个大点的地方，就把这里重新修缮了一番，把我们迁进来了。”

　　高久儿环顾四周，确实，这里地方很大，可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里除了几棵树，很少有其他的花花草草，便问道：“贤妃娘娘，你喜欢花吗？”

　　贤妃笑笑，道：“自然是喜欢的，可我就不大爱管那些花啊草啊的，比不得你们。”贤妃不过才三十几岁，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入宫之后，都是出了名的才女。高久儿觉得实在难得，生得这么美，却不自知，从来没有恃美而骄，宫里人说她不爱热闹，大抵也是性格所致，春雪也跟高久儿说了些，贤妃每日也就是读书写字，极少过问其他的事情，可从前，贤妃是替皇上批过奏章的。

　　“皇上驾到！”

　　终于等到了皇上来了，高久儿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蹦蹦跳跳的跑出去迎接皇上，连礼数都不顾了，抱住皇上的大腿，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说：“爹爹，你终于来了。”

　　皇上见她这样，喜欢得不得了，摸着她的头道：“等急了吧。”

　　贤妃跟着走出来给皇上行了礼，说：“皇上瞧着久儿今天打扮的可好？”

　　皇上干脆把高久儿抱起来，很是仔细的打量一番，高久儿黑亮的长发梳成两个大辫子，扎辫子的头绳和衣服一样都是鹅黄色的，显得她的小脸蛋白嫩嫩的。

　　皇上道：“我们久儿就该穿这种颜色，来来来，看爹爹给你取的名字。”

　　高久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问：“久儿不是有名字了吗？作甚么还要取名字，爹爹不喜欢久儿的名字吗？”

　　皇上抱着高久儿走过去，早有太监展开一幅卷轴，上头有三个大字，高久儿自然是能看懂的，就只装作不懂。皇上说：“久儿是你的小名，是你娘给你起的，爹爹给你起的大名。你瞧瞧可喜欢？”

　　高久儿的小胖手指着字一个一个的念：“高……女……之。”

　　旁边连一贯高冷的贤妃都笑了，道：“是如，高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