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兰香》水洗尘埃

143、143、墓碑

　　“真的？”听闻朱常洵肯让自己去见哥哥，兰漪顿时眼中一亮，赶紧问道。
　　朱常洵点了点头，心里却想道：什么时候，他在她的眼中，说一句话竟也遭到她的质疑了？不由得又苦笑了一声，说道：“当然，我是堂堂的三皇子，为何要骗你？”说完，仍将燕窝递了过去。
　　“好，你说话要算话。”兰漪接过燕窝，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送去，朱常洵忍不住说道：“慢些，慢些，别呛着了。”
　　“好了，我喝完了，两件事，你说吧。”兰漪极快地喝完燕窝，将碗递了回去，然后朝着朱常洵说道。
　　“第一件事，是、是……。”朱常洵慢吞吞地说道，却没有了下文。
　　“什么事？你快说。”兰漪催问道。
　　朱常洵上前握住她的手，然后说道：“兰漪，你不要激动，前几日救下你的时候，我请太医来给你瞧过，太医说、说你有孕了。”
　　“有孕？”兰漪先是一愣，继而狂喜了起来，“我、我有孕？我有了哥哥的孩子？我有孩子了？太好了，太好了，哥哥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要我亲口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了。”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拿手抚在肚子上，脸上全是喜悦的光辉。
　　朱常洵面色一滞，她果然……，她的孩子果然是萧莫的，心里面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难受得不行，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兰漪，还有一个消息，你不要难过，萧莫他、已经死了，你若是不信，我便带你去看他。”
　　一个喜讯再加一个噩耗，令兰漪的心瞬间由颠峰沉到了谷底，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从心头直凉到了指尖，朱常洵对外说了些什么，她也懵懵懂懂地如堕梦中，丝毫没有听见。
　　“走吧兰漪，我知道我伤过你，我说的话你也不会相信，我也知道，你不见萧莫最后一面是怎么也不会死心的，那、我便陪你去见吧。”朱常洵扶了兰漪起身，兰漪竟似是站不稳一般，双手双脚直打哆嗦，朱常洵叹了口气，对着门外唤道：“珍儿，圆儿，过来将景姑娘扶上马车。”
　　“是，三殿下。”外面两个侍女应了一声，便进来将兰漪搀了往外走去，朱常洵顺手拿了件披风跟上。
　　马车一路出了城，又走了一刻多钟之后才在一处山边停下，兰漪由侍女搀下了马车，朱常洵赶忙将披风给她披上，“其他人都留在这里。”朱常洵吩咐道，然后托住兰漪的一只手臂携了她上山，兰漪情不自禁地想要抵触他的接近与碰触。
　　朱常洵心下不快，于是说道：“山路崎岖，你身体不好，万一摔着了，怕是对肚里的孩子会不好。”兰漪一怔，知道他所说的倒是真话，便没有再推开他。
　　远远地，便看见山上有一座孤坟，兰漪的心“砰砰”地跳得极快，她情不自禁地快跑几步上前去，是哥哥吗？不、不会是的，不会是哥哥！
　　越是近前，兰漪的脚步便越是迈不开，她在离开那坟墓三丈远的地方站住，身体不由自主地俯了下来，拿手抓在胸口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却拿眼定定地盯着那墓碑，朱常洵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
　　终于，一声呜咽声自兰漪的口中发出，“哥、哥，哥、哥……”一声声令人心酸，朱常洵终于忍不住背转身去，不去看眼前的这一幕。
　　兰漪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墓碑，“哥哥、哥哥……”，一行清泪落下，她怎么也不能够相信，曾经那样高洁的一个人，竟然会长埋于这黄土之中，曾经在她面前的言笑晏晏，到如今全成为往日云烟，曾经说过会陪着她到老，会娶她、疼她的人竟然死了，她不相信，她、怎能相信？
　　不、不，她要再看哥哥一眼，她怎么也不信哥哥已经长眠地下了，是他们在骗她，这是在骗她的，兰漪忽然想到这里，便跪在了坟前，拿着双手刨起坟前的土来，“哥哥、哥哥，漪儿来了，漪儿来看你来了……”
　　朱常洵起先见到兰漪哭得肝肠寸断，心下里也十分难过，于是转过头去不去看，那毕竟是他自己深爱的女人啊，如今、却在别一个男人的坟头上哭得那样地哀切，这让他的心里如何能够好受？此际听到异样的声响，再回过头来看时，却发现兰漪的纤纤十指正在土里面抠着、刨着，已经有丝丝鲜血顺着手指潸潸而下，而她竟全然不觉，朱常洵顿时只觉得心痛难忍，于是赶紧走了过来阻止道：“兰漪，你别这样，萧莫他已经死了，你要节哀顺便。”
　　“走开，你走开，你骗我，你骗我，哥哥没有死，哥哥他武艺高强，怎么可能死！都是你们害死了他，都怪你们！”兰漪将朱常洵推开，仍旧刨着坟前的土，转眼间，纤纤十指已是鲜血淋淋、血肉一片模糊。
　　“漪儿，你别这样，别这样。”一个身影落在了兰漪的面前，素白的鞋子，素白的衣袍，兰漪顺着那身素白的衣袍向上望去，竟然是宁不归，她怔怔地望着他。
　　宁不归蹲在了兰漪的面前，拉过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素净的帕子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朱常洵携了兰漪上山的时候他本来就在萧莫的坟前，只是他不愿意见到朱常洵，这才避入林中，但此刻见到兰漪这样自残的行径，他才赶紧出来阻止她。
　　“宁大哥、宁大哥。”兰漪乍见到宁不归，一直以来她都把宁不归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此时相见，只觉得内心的委屈、还有伤痛都一股脑地渲泻了出来，她拿手揪住宁不归的衣襟问道：“宁大哥，宁大哥你告诉我，哥哥他、他没有死对不对？你们特意造了这座假坟是来骗我的对不对？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哥哥的对不对？”
　　宁不归将兰漪轻拥在怀，拿手轻拍她的背脊，“漪儿，萧大哥他死了，他是真的死了，我收到他的飞鸽传书，匆匆赶来京都的时候，萧大哥已经是毒发身亡，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而你也是奄奄一息，是三皇子救了你，萧大哥他、是我亲自帮他换的寿衣，给他下的葬……”
　　兰漪本来始终不肯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如今，却是宁大哥亲口告诉自己，仅余的希望也终于变成了失望，一口气提不上来，兰漪刹时晕倒过去。
　　“漪儿，漪儿你醒醒……”
　　“兰漪，兰漪你没事吧……”
　　兰漪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她知道呼唤她的人是宁不归和朱常洵，可是她觉得自己好累啊，就是不愿意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