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的蜥蜴》上右键

2、初见

　　她走近我的生活中，毫不怜惜地带走我的童年。
　　就像她们每天都在说的：“她好漂亮。旗弦，你说是吗？”是的。那是个我永远不能进入地世界。你们再漂亮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存在，只不过是在一遍遍地提醒你们。自己与苏旗弦有多么地不一样。
　　她叫着我的名字，而这个名字竟然还是她的父亲给取的。我知道其实她对我是不错的。可是她永远也不会懂，我根本不稀罕她给我的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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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筱璩第一次站在苏旗弦家门外的那天是在五月，她们都只有八岁。
　　八岁。楼筱璩还长苏旗弦四个月。当时，苏旗弦并不知道这个站在门外的女孩是谁。
　　那个像洋娃娃一般的女孩抱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点心盒，愉快地冲着苏旗弦笑。远远地，一辆崭新地轿车停靠在小巷的外边。
　　“你好，我叫筱璩。”
　　“……”
　　“我想看看你家的院子，可以吗？”
　　“他——”旗弦指着远处的一个男人，他站在轿车的车门边，神色凶恶地看着这一边。
　　“不要管他！他只是我家的司机，我求了他半天他才同意送我来的。有什么呀？”
　　苏旗弦看着她那张娇美可爱地脸庞，正在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她的家。这张脸庞，还有这身衣装包裹起来的贵小姐却出现在这种寒呛地民区，实在很不相称。
　　“我喜欢你家的院子。好特别地味道，这是什么的香气啊？”
　　沿着红砖外墙，结实的宗竹栅桓圈出的小院里长满密密地低矮灌木，浅蓝浅紫的喇叭花吹的鼓鼓地，嫩嫩藤蔓爬满了宗竹栅桓。屋旁水井边长着十几株高高的白梧桐树。围绕着一座普通的砖墙房子，满地的羊齿苋覆盖着整片的地面，翠绿地叶子绿的耀眼。
　　“好有趣地院子。我可以进来吗？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我妈妈不在家。”
　　“我是来看院子的！喏——这个送给你吃！”
　　那个精致地点心盒被塞到她的怀里，粉红的丝带吹到旗弦的脸颊上。
　　“这叫寿司，是东洋人吃的东西。你没吃过吧？很好吃的！东洋人真奇怪，他们竟用一种黑黑紫紫的东西包饭吃。不过真的很好吃！我一个人可以一口气吃掉十个！你——真的不让我进来？我只是想看看这个院子，可以吧？”
　　点心盒光滑细腻地质地触在手上的感觉非常地舒服。苏旗弦低下头，盒子上满眼都是奇异的符号。
　　她，应该和自己一般大吧。喜欢自己家的院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请——进来吧。”
　　“哇——成功了！”
　　她越过门前的坪庭，花格裙翩翩飞进白梧桐树的深处，高兴地围着树干舞蹈。
　　“我在外面就看见它们了！它们长的真高，我喜欢！”
　　苏旗弦站在一边，双手抱着盒子，静静地望着她雪白的小腿。
　　“哇！它们真可爱！”
　　贵小姐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水井下的花青砖上，那里堆放着几排各式各样的钵子。
　　“胖肚子，大脖子，还带着红通通的大耳朵！哎，这是做什么用的？”
　　“它们——”
　　真是有够丢脸。这些钵子从原来的家带到这里，还未来得及清理，里面都积满了污垢。
　　“你不知道吗？”
　　“腌制蜜饯用的。”
　　“蜜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蜜饯了！你做什么口味的？”
　　“我们曾做过蓝莓——”
　　“蓝莓？！酸死了！那有什么好吃的？应该吃荔枝的，我喜欢荔枝味道的！下次不要做蓝莓了，我的家庭医生说过它对牙齿不好的。你都不知道吗？”
　　“我——”
　　“那这个呢？柄好长的喇叭。啊——我知道了！这是舀蜜饯用的吧！”
　　那其实是个已经生锈的漏油嘴。
　　“记住了！下次腌蜜饯要带我吃！不要蓝莓的！”
　　她又跑向院子的另一边，高级白皮鞋在叶子林中忽隐忽现。
　　其实……她也不喜欢吃蓝莓口味的，可是妈妈喜欢。
　　“那是什么树啊——哎！你看，就是那个！好漂亮的花！”
　　她的手指很白嫩，衣袖上的白纱蓓蕾边从大红的套装下钻出来，厚厚地遮着她的小臂。
　　“喂——你过来！它叫什么？”
　　细细涓水流过青砖石，滑向一边的草地。一株有着绒绒叶子的淡红色乔木长在屋子的前厅门外。苏旗弦踏过草地，走向正在树下陶醉地女孩。
　　“它是榲桲。秋天结果后，满院子都会是它的香气。”
　　“它很香吗？比玫瑰花的味道还香？”
　　“什么？”
　　“玫瑰花！蓝眼睛的洋人就喜欢送这种东西。它的果子能吃吗？”
　　“可以做成蜜饯。”
　　“真的！那我就要它了！”她兴奋地用手拍打着树干，裙子被风掀了起来。旗弦都可以看见吊带丝袜下的细腻大腿。
　　她好白，就像是个水做的小人。
　　“哎！我虽然认识你，可是你叫什么呀？妈妈教我要懂礼貌的。你请我吃蜜饯，我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你叫什么？说啊。”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她在导演的戏。苏旗弦，只不过是在陪着她演戏。
　　“旗弦！”
　　“弃嫌？！”
　　“旗弦！”
　　“什么呀！有谁会这样叫自己的？又弃又嫌的？你在逗我吧！”
　　“你们在干什么？旗弦！我在问你话！她是谁？”
　　冷羽蕙站在大门边正瞪着她们俩，漂亮地连衣裙在风中悠悠摇摆。
　　“阿姨好！”
　　冷羽蕙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脸上的表情是怪异地。
　　“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走近她们俩。高跟鞋踏过青石路，清脆地啪啪作响。
　　“阿姨可真是漂亮。”
　　冷羽蕙微微笑了。
　　“我长大以后也会变成像阿姨一样漂亮吗？”
　　“可以啊。”
　　“真的？可是妈妈说，我永远都会是个小蝴蝶。”
　　“不会啊。你是个大美人，特别是你的眼睛最好看。阿姨是说真的。”
　　“就是说嘛——我最喜欢弃嫌的妈妈了！阿姨，那些腌制蜜饯的小钵子我很喜欢。我可以买一个回家吗？”
　　“小钵子？”
　　“就是它们啊——”
　　冷羽蕙转过头去。不远处，只见满地钵子杂乱地放了一地，个个东倒西歪。
　　“呵——”
　　“可以吗，阿姨？我向你们买一个好吗？”
　　“这些啊，随便你拿好了。”
　　红花裙的女孩飞向水井旁的青花地，长长的披肩卷发高扬在艳丽的骄阳下。她先是看了看青花石面，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地手帕垫上，才坐了下来。
　　冷羽蕙的眼转到她女儿身上，好久，旗弦才发现她是盯着自己手上捧着的盒子。
　　“旗弦，你什么认识了小朋友？妈妈都不知道。”
　　“我……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她。”
　　“她是谁家的孩子？”
　　“我不知道。”
　　“她叫什么？”
　　“不知道。”
　　“那你怎么就让她进来了？”
　　“她说……她喜欢我家的院子。”
　　“那这个呢？”
　　“她送我的。”
　　“给我看。”
　　冷羽蕙一边盯着正在坐在不远处挑拣钵子的女孩，一边瞟着盒子上的符号。
　　“这是什么？”
　　“我不认识。”
　　“怎么搞的你？一问三不知。给她钵子后送她回家吧。”
　　“她——有司机送她来的。就停在外面。”
　　“我去看看。”盒子被粗鲁地塞进她怀里。
　　“阿姨！”小人儿优雅地站起身来。
　　“阿姨，我该回家了。出来好久了，他们等不到我会挨骂的。这个——它们我都喜欢，可以吗？”
　　旗弦瞪着她手中的钵子，差点没叫起来。
　　“好啊，都拿去吧。”
　　“谢谢阿姨！那我走了。哎——弃嫌，我有空再来找你玩！”
　　“你住哪里？阿姨送你回家？”
　　“我有司机的。”
　　“那么阿姨送你到巷口？旗弦！来送送人家。”
　　苏旗弦还没完全适应过来。这个女孩拿走了她最爱的那个蓝色钵子。
　　“我啊——也是几天前才知道这个院子的。”
　　“来，阿姨帮你拿。”
　　“阿姨真好，妈妈都不会这么对我。”
　　外门被推开了，两个身影走出了院子。
　　“其实，我家的院子也很漂亮。奶奶说它就像天堂的样子。”
　　“是吗？阿姨可没见过天堂般地花园。”
　　“阿姨在说谎哦，你们俩都见过的。嗯！见过的。”
　　“是吗？”
　　“你们都忘了吗？上个月你们还到我家去过。我在车里看见你们俩的。我妈妈的那些保镖最讨厌了！总是那么一副恶巴巴的样子。不过，我妈妈可不是那样。她对我最好了！啊——那就是我的司机！”
　　冷羽蕙的眼直了。
　　“好了，我走了！弃嫌？弃嫌！再见啦！”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全都堵在母女俩的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