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奴》歌于畔

5、第五章

　　【伍】
　　敖霁自外面归来，脸色难看，形销骨立，长衣衣袂被风卷起，他不自觉的稍退一步。这位年轻的神灵，竟已衰败到不胜风力的地步了……夏荏一直守候在门外，待他推门进来便赶忙上前几步将他扶住，嚅嗫半晌心疼道：“公子，卫染她不过是一个小妖，哪里值得你替她报恩……”
　　“是我先假冒她恩人，将她带了回来的。她因此错过了报恩的最佳时间，而如要再遇上她的恩人，少说也要五十年。她一介小妖，寿命不过一千年。而在她修出精魄，已花费五百年，又被沉入塘坳，花费一百年。白娘子和许仙之事，她不过传情之物，亦受到了牵连。”
　　敖霁的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气却很足，他笑道：“我初尝情爱，难免有些失了分寸，她做足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件功德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登仙。我没有分轻重缓急，活该被甩。”
　　忽而他的手指动了动，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也勾了勾系着红线的手指。“你看，我做了这许多事，她毕竟不是全然不知。”
　　夏荏加重语气道：“她毕竟不是全然不知。公子你竟只为了这个便冒着风险参与到凡间的因果循环中么？！你为助她早日觅得恩人，连续下了三个月大雨，又替她报恩插手了人间事务！你日日出去布雨，是天帝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若是这青城郡被淹，靠着龙王的面子……能保住你吗？！”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嘶吼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来：“公子你所谓的爱，就是淹没城池罪可当诛吗！”
　　敖霁连日出去布雨，只为茫茫人海中再为卫染创造一个偶遇恩人的机会。他眉宇间很是疲惫，挥挥手示意夏荏勿要多言，“修仙路障三千重，我不曾经历过。也没有机会经历。你看，我生而神灵，有驭六合之力，呼风唤雨之能，却不能为一个人做点什么。”
　　……所以甘心冒着触犯天条的危险助她一臂之力吗？
　　爱情，究竟是什么？
　　连续下了三月的雨后天空竟突然放晴，天空中少了那个人布雨的身影，卫染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如今她恩已然报完，虽赠与恩人三千功德，却已于她散仙身份无碍了，只要再攒下三千功德她便能飞升入天宫觐见上仙，拥有仙格。尾指系着的那根红线虽不知根由，也于修行无碍。……等有了仙格，就去找他吧。她这样想着。
　　而天空中忽然金光璀璨，卫染惊觉周围时空定格，而她尚能动弹，大概已是散仙之身的缘故。那耀眼金光如流星坠入某处，渐渐消失不见，如今天下明明太平却露出大异之端，她不由朝那金光落地之处看去——心里忽然坠得发疼！那却是之前她之前住过的、敖霁的家宅！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一路跌跌撞撞的乘云驾雾而去，却发现……那个她熟悉的院子，已经空了。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架子，结满了蛛网。就像是经年不曾住人了一样。只有东次间供奉着龙王金身，瓜果却是新的，还带着果香。
　　那道金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卫染心里疑雾重重，却没有人能为她解惑。后来青城郡风和日丽，没有再下过那样的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