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百里一剪荼蘼》妙*子

5、章四：奈何今心不复昔

　　在脑子里饶了半天，始终没饶通那三世帝君对白栀的复杂情绪，索性就重新覆上面纱，扯了扯柚子，从相思树后探了探头，眼见四处无人了，方才若无其事地朝那方走去。

　　可一人走着着实是无趣，抽出了头上的木簪子，小声地唤道木辛木辛。

　　不时，一熟悉的小人儿便钻了出来，是木辛。

　　离蓬莱阁越近，我那眼眶便堵的越难受，要出不出的实在是折磨人，索性抬手使劲揉了揉。果然是好了许多，再睁眼时，面前确是一大班神仙面带喜色地朝我这方赶来。

　　这一瞅便是有什么好事。

　　于是理了理面纱，挪动了下步子，到了小路的一侧，探了个头凑近了些听神仙们言语，也不管木辛在一旁嘀咕回家跟扶苏参我一本什么的，木辛我还不知道，每次都只是说说。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上头那位是要娶天妃了。”

　　仙娥乙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打量打量了仙娥甲，嘟嚷到你怎么知道的。

　　仙娥甲左右探了探头说，“我偷听来的。”

　　我听着眼前几人不怕隔墙有人的谈话顿时起了兴致，既然是偷听来的，那定是美滋滋的大好事。

　　虽说扶苏经常教我，遇到这种事要做的便是捂住耳朵睁大眼珠子，一定要死死地盯着，我问他为什么，他抚了抚一头白发。

　　“看得见听不着这玩意儿适合练耐心。”

　　我抽了抽，依我这性子，哪里会听他的。

　　每次看到各路神仙嚼舌根什么的，我就有一种一股脑冲去同他们一并谈论的冲动，或者是收拾行装蹲墙角着偷听着。

　　可我这花就是那么作死，只允许自个儿听别人讨论秘辛，却决不允许别人听自个儿讨论或嘀咕。

　　所以说木辛了解我，是我的小心肝，在我兴致高涨的现在，还不忘提醒我。

　　“主子，今次我们就算是偷听了，兴许日后也会遇到私下讨论咱们的仙娥仙童，届时你若想废了他们，我木辛五体投地地恳请主子你忍一忍。”

　　看她表情，估计后面还有句话想一气呵成地吐出来，就是没敢。

　　我猜想他要说的是，主子，平时你荒唐点就罢了，但这里毕竟不是咱们七重天，想把哪个欠抽的仙娥仙童拖来干点什么的时候，我求你务必把咱们七重天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考虑周全了。

　　这的确让我有些纠结，但还是安慰他道： “你放心，你看我这不是还没干出什么荒唐事儿么”

　　木辛沉下了脑袋，艰难地道：“方才主子你对帝君干的那些，譬如摔倒时位置没对这桩事，就挺荒唐的。”

　　我郁闷了小半会，这哪里能怪我，要怪也怪那劳什子帝君手法不够娴熟，连我这么一个小仙子也接不住。这话我自然是没说出口。

　　必须要给予木辛赞美，他真是长了一张乌鸦嘴。话音刚落，仙娥甲乙就谈论到了关键人物。

　　“方才你瞧见帝君搀扶那仙子却尴尬收场了吧。”很明显，说的不偏不倚，正是此时此刻躲在相思树后偷听到本下仙——容戈。

　　“那小仙子真是不知礼数，竟然这般对咱们帝君。”

　　我揣摩揣摩着甲乙的话语，其中包含了对我近身帝君的嫉妒，对我让他们帝君尴尬的怨恨，和对我后来脸皮十分厚地接受道歉的厌恶。

　　果然我真是好福气。

　　一旁木辛赶紧开溜。

　　我挂上一副笑脸，从先前藏匿着的相思树后出来，装作刚好路过。如我所愿，仙娥甲乙做了个典范，委实是吓得不轻。不过我也不过就是个小仙子，这番看来，有那劳什子的帝君庇佑，果真是有了张扬的本钱。

　　我清了清嗓子，“先前我听你们说什么来着，近来耳朵不怎么好使，没听清，可否再说一回？”我笑脸盈盈地冲她们说到。

　　其中又冲出来一个仙娥丙，张皇着打圆场，“咱们是在说…啊恭喜仙子！”

　　我板了板脸，这姑娘出风头出的真不是时候，若是早些冲出来或许我还不知道他们正嘀咕我的不是，晚些冲出来的话，那时我都荒唐完了，自然也不会对她干些什么，可是呢，九重天的神仙就是不一样，时间什么的掐的是相当的准。

　　我缓了缓，打了个哈哈，“贺我什么？”

　　“方才帝君同连城上神说，今次便要迎仙子上九重天为妃。”说着说着又笑了笑，瞧这表情，这神态，同待嫁的新娘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没明白究竟咱俩是谁要嫁上九重了。

　　“姑娘原是连城上神呵！恕玄女有眼不识泰山……真真是……没看出来……”我很为难地盯着那仙娥丙。

　　“呃，仙子误会了……小仙是帝君身边的盏茶仕女——女案。”我如愿看见仙娥丙，哦不，女案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那姑娘是如何知道帝君要迎我上九重的呢？”我挪了挪步子，向女案的位置逼近了些。

　　“小仙……小仙……请仙子恕罪！”随着最后这句话的喊出，女案的脑袋已经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紧接着后面一大杆子的仙娥都齐齐跪下，口中喊着恕罪恕罪。

　　这时木辛从相思树后头出来，扶着额头，手颤巍巍伸过来抓我袖角，“主子，咱们现在是客，恳请您委屈委屈，别在第一天就惹事，我不介意回家后你对我残忍些。”

　　我说对着木辛笑笑，“别介，我的小木辛我怎么舍得对你动粗呢。再者你看我现在，这不是没打算怎么着么……”

　　木辛十分牵强地扯出了一副僵硬的笑容，连拖带拽地把我从战地上扯回了相思树旁。

　　“小木辛你放心我不会干出出格的事儿来的，比如上次……”我正打算津津乐道自个儿以前的风流史，木辛马上冲到那伙仙娥跟前，“我家主子说这次便不同你们计较，快些散了罢。”

　　于是，到嘴的肥羊又吹了。

　　我幽怨地盯着木辛。自个儿的丫头不帮主子教训别人，反而帮着别人，这是个什么理儿？

　　“主子你没听她们说啊，人三世帝君说要迎你为妃！”木辛皱着眉头刻意加重了“三世帝君”这四个字。

　　奈何她主子我着实是个一根筋，愣是没反应过来。“小木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在诋毁你主子我哎，你也不帮着点儿……”

　　这回换木辛郁闷了，喃喃道她主子什么什么的。“主子你……咳，莫非主子乐意嫁给帝君？”

　　我挪了挪步子，“小木辛你玩笑……”等等！先前那仙娥说嘛来着，她说，帝君要娶我！“开，得，有点大了，呵……”难道真的是老了？反应变得如此迟钝了？于是，我风中凌乱了。

　　木辛白了我一眼，“谁跟你开玩笑，主子你检讨检讨吧，木辛还是先回你簪子里睡睡。”

　　我踉跄了半步，一路过去蹲坐在蓬莱阁门口的坎子上。这帝君是筋搭错了还是怎么的。我自认为同他的一面之缘还没美好到一见钟情的地步，虽然，在我这也不止一面了。

　　可是，换个角度想，说来也是。一千年前白栀爱慕了那三世帝君足足五万年，最后却落得个那般下场，也委实太不幸了。我板了板眼，这样说也不通，既然白栀痴心五万年，那帝君都是无动于衷，那今次怎么瞅见个长得差不多的姑娘就怦然心动了，所以，帝君定是另有所图。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猛地一下站起来，远目到先前的相思树下。树下立着一身着黑龙袍子的男神君，我死死盯着那处，很混账地，出神了。

　　树下神君似乎是感觉到我混账的注视，身子颤了颤，缓缓地扭了过来。最后，一张和三世帝君生得何其相似的面孔就摆在了那神君的面上。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三世帝君。

　　方才才想去找他要个说法，这番真碰上了，我却又不怎么敢说出口了，毕竟对方，还是整个天界最那啥的神啊。

　　“药谷玄女见过君上。”虽说我实在是不想给这帝君行劳什子的礼，但是权衡利弊下，为了我脆弱的小命着想，还是不要去做那种对不起爹娘的混账事儿了。

　　“仙子免礼。”果然是正点的帝君，礼数如此周全，回答如此正式。所以，我是要怎么开口？

　　“既然这番又碰上仙子了，那有一事，本君觉得还是提前跟你说说。”帝君犹豫了会，终于还是率先打破了沉寂。

　　“君上请说。”我始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为什么我一直觉得紧张啊紧张。

　　“因着天界魔界的关系日益恶化，我天界自前年前失了白栀上神后，魔界对天界边防的摧残是愈发凶残了。你七重天是天界除九重外……”他自顾自地开始说道，总的来说，就是想把联姻强兵这个内容给表述出来。

　　“君上的理由果真充分，要说全是为公，君上信吗？呵呵容戈不信。”我本以为堂堂帝君该是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心思，可我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如此大义凛然的理由。

　　“小仙不过就是同白栀上神生得相似了些。”

　　最后这句出口，我顿时后悔了些，我怎的就点明了。眼睛斜过去看见帝君的神情僵了半会。听我说出了另一层原因的帝君沉下了脸色。

　　我分明看见帝君抖了抖，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就这样僵持着，我心里愈发发麻，站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帝君，还是一条龙啊。老天，我容戈真是造孽啊造孽，万一被我戳中痛处狂性大发，一口过来把我给吞了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这天界他最大。

　　“你确不是白栀？”所以说这九重天的人都那么丧气，虽说和上神生得一样的确是一种众仙羡慕的福气，万一哪日我干了什么能让四洪八荒都见了嫌厌的混账事儿，到时也太对不起白栀了。

　　“君上看着容戈像？好吧兴许是像。”

　　“叫名字罢。”

　　我正打算挑明了自个儿不愿联姻的心思，哪料上头的帝君语不惊人死不休，愣是说出了一句让我自认为是套近乎的话来。硬生生地打算开口，突然发现我并不知道这帝君的名字，面色颇为尴尬。

　　“恕容戈无礼，不知帝君叫什么……”

　　“勾弋。”

　　诚然，我没胆子喊出口，勾弋对我不过是存着要弥补白栀的心思，这才如此待我。

　　盛情难却，却不得不却。

　　我婉言道出联姻一事的不妥，并娓娓将七重天药谷的大闺女玄清抖了出来，直赞她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适合这桩婚事，丝毫也未顾忌自个儿现在担任着作为七重天仙使的差事，这样几遭下来，连我自己都有些佩服自个儿的口才，歪了个头偏下眼角瞅了瞅勾弋的神色。眼角一抽。

　　那勾弋不知何时变出了一块大石，此刻正仰躺在上面，眯着个眼盯着我，时不时还颇有喜感的笑笑，却是把我挖空脑子想来的说辞当成听戏段子。

　　勾弋见着我滔滔不绝的神态蓦然止住，于是悠悠然站起了身子，理了理方才被压皱的的衣角，依然保持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若不是碍于身份，照木辛的话来说，我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愧对爹娘的混账事。

　　可是，我还是发现，我被耍了。

　　我深刻的十分迟钝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在这么说下去也未见得勾弋会撤了这桩婚事。

　　“仙子不必白费力气了，本君来跟你说这个，并不是说征得你同意，不过是提前知会一声，待日后免得给本君丢人。”

　　未及，勾弋打了个哈哈，也没说明些个什么，自然也没有打断卡在我喉咙上的话语，腾地一声化作了原形朝上头飞去。

　　我真切的觉得，同他这梁子，这番算是结下了，也幸好勾弋走得急，并未听见我这一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