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谣》芹紫菜

1、以日神之名

　　第1章

　　【人间•夜晚】
　　夜凉如水。
　　他穿一身暗色长袍，孤身走在黑暗的街道。道上无光，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笛子了。浑身散发着如月一样的朦胧光芒，上面刻了些不明意义的花纹。笛尾挂着一串铃铛，上面有些斑驳灰暗的痕迹，似乎年代已久远，行走之间发出叮铃声响。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偶然提灯行走的路人，也是沉默无声的。
　　说来也奇怪，漆黑的夜空中，却并无月——不，与其说是无月，不如说是无丝毫月光倾泻。所以当人们走过男人身旁，便都要奇怪地看上一看，为什么只听铃声，却不见有人掌灯？
　　那人不急不缓地向前，走近一处人家，在门前停下。门内透出隐隐男人吼声，还有女人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混乱而不堪。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笛子，便吹了起来。笛声悠扬，带着奇特哑音，有种诡异的宁和。曲子的音调柔和而平稳，抚平了身体里躁动的不安，使人昏昏欲睡。
　　——这，是一首离别之乐。
　　不一会儿，房内声音渐没，随即传来了人们的幽幽梦语和响起来的呼噜声。一切似都沉睡了，只剩那吹笛的男人一人独自站立。
　　笛声依旧响着，渐渐飘远。忽，旋律变得轻快起来，似乎，是远久的回忆被勾起了……
　　【“曜，你以后会去当日神吗？”少年模样的灵，抬起头问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
　　“不……”迟疑了一会儿，曜似乎想起了什么，便不再往下说，而是点了点小个子的额头，一笑如春风，“皓，你不也是要当月神的吗？”
　　“这样啊……”皓注意到曜的“也”，便知道曜是一定要去当那什么日神的了。他扁扁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一双明亮大眼里闪着泪花，“曜……你当了日神以后，是不是就不能与我在一起了？我们一起留在灵界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
　　“皓……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曜的笑容一顿，“天界不好吗？”
　　“听说天界很多美人的，曜啊，是个温柔的人呢。你对我这么好，对别人也会这么好，万一以后被拐跑了，这可怎么办呀……”皓认真“思考”，鼓起了他粉嫩的面颊，像个包子似的，似乎在想着什么“对策”，引得曜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软绵绵滑嫩嫩的，真想一口咬上去啊~——曜这样想。
　　“皓，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似乎决定了什么，曜突然这样说。
　　“嗯？”陷入“思考”中的皓抬起头来。
　　曜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若你我成神，我便一直与你在一起，对别人呢，也不会像对你这只小东西这样好啦~”
　　“真的吗？”童稚的小脸上，眼璀璨如星辰，“我要跟曜永远在一起！”
　　“到时候啊，”他的笑容变得神秘而蛊惑人心，“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愿与君相守，白首不分离。
　　笛声忽停。
　　唇离开笛孔，他抬起头，仰望那无光之月。
　　“曜，我来了。你……会来吗？或是……”他不再说下去，亦或是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旋律响起，又是一曲。只是这一曲，却比之前的抚慰人们之乐而动听。真实而富有感情，有娓娓道来之感，又带些紧张之意，似乎在担忧着些什么。此时若是有人听这一曲，便应大呼一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了吧？
　　时间流逝，夜风渐止。
　　天空渐渐明亮起来，给与大地些许温暖。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祥和而又寂静无声。
　　晨光照亮他的脸庞，闪的人挪不开眼。这是一张如何美丽的面孔？细长的眉毛，额间一道火似的印记，为他本就俊美的脸上多加了一丝魅惑；有神的大眼睛散发着纯洁无暇的光芒，俊挺的鼻梁下一张红殷殷水润润的小嘴，正抵在笛孔上，吹奏出梦幻仙乐。好一个美青年啊！
　　骤然，身后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梦幻
　　。
　　笛声一停，他欣然转过头，是曜来接他去天界上任了吗？他想曜了呀……
　　“新上任的月神，请跟本座去天界，莫在人界多做停留。”皓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心不禁漏跳了一拍，有种阴森森的不祥预感浮上心头。回头，便见一身穿墨绿色窄袖长袍之人。这人也长得俊秀，在人间，也是个少有的美男子了……看吧，他就说天界美人多啊……但是，倒没有曜好看嘛。
　　皓虽然呆了点，但脑中瞬间闪过的那些念头并没有让他迷糊——那人不是曜！
　　他问道：“你是何人？又如何知道我是月神？”
　　那男人似乎努力做出冷漠少言的样子：“本座是……咳咳，日神，名琉。”
　　他呆住了。
　　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这神的表情十分奇怪，像是在恶作剧的孩子，皓却没注意。日神？他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时间都仿佛静止，皓就这样静静站着，也不说话，低着头，思索着什么。而琉便望天，也不催他。间或看皓几眼，在想着些什么事。只是无声地笑起来，让人有种他恶作剧成功了的错觉。
　　“日神，请带路。”良久，皓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点鼻音，声音倔强。他擦了擦脸，抬起头来，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分外明亮，似乎还有一层雾蒙蒙的泪水不肯散去。
　　琉听见声音，马上恢复正经，看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似乎遇见到了他的未来，说道：“月神请勿悲伤，本座带你去天界那可是喜事啊！不过，作为……”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正色道，“本座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无论何事，我们努力了，结果啊……就，并非自己所能决定了啊。但，即便这样，无论你我，也一样都犹如飞蛾一般，去寻求那点火焰之光——我们，本就是同路人，又或许，你要比我，更好罢了。”琉眼圈有点泛红，就像是对自己说着话一样，眼神悠远，像是在隔空注视着些什么。一会儿，他又懊恼地捶捶头，自言自语道：“哎，怎么说了这么多，他又不知道……”
　　皓感觉有些奇怪，莫不是这日神知道些什么？又或是感同身受些什么吗？
　　当然，这时候的皓自然是无暇顾及这辰的情绪，他可是满心都投入了寻曜不见的担忧之情上了。
　　『即便你不见了，我也要去找你。哪怕是走过你的足迹，寻找你的点点滴滴也好。我会遵守约定，你呢？』他这样对自己说，便又打起精神，当月神，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不是吗……
　　这时，琉也从自己的“感同身受”中走出，定了定神，一指伸出，向那天上的光芒处，就这样牵下一缕火一样的光线，围成一个大圈，平铺在地上，中间便形成了有如实质般的缺口，这是去往天界的路啊……皓突然感觉到额间一丝灼热，用手碰了碰，似乎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急不可耐地想要出来似的，也不知是怎么了。皓轻轻碰了碰，嘀咕了句“你急我不急啊”，便看向那个缺口。这厢，琉看了一眼发亮的印记，不禁一笑，意味深长。
　　“别再耽搁了，走吧。天界有神，在等着你。”最后一句话，随着琉的走动和风声一起飘散，“看来，他是真的……动了情呢。”
　　皓也随琉一起向前走，听到他这样说，也没多想，只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步伐，像是要验证些什么一样。
　　一同踏入那光圈，身侧的景象不断变动，他沉下心，从人间至天界的路啊，可不短呢。不知……那人，是否也像他一样想念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