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南坤

11、戏里戏外

　　御花园正中央的戏台上，一名书生模样的小生在台上来回踱着，口中念念有词，面色稍显焦急。片刻，小生念词结束，锣鼓声渐起，一名身着粉衣的女旦自台后踏着碎步出现，眼神瞥到那小生，忙用袖子遮了脸，一脸娇羞模样，停在原地唱了几句词，缓步向他走去。二人终见面，先是扭捏半晌，接着又对唱着在台上踱步，身后的背景一幕幕的调换着，和着甜蜜欢乐的唱词将这院子衬得更加热闹。
　　台外一院子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戏，皇上本想着责罚那戏班子篡改戏目，但见得太后看的上瘾，也就顺了心气儿听着了。阿南则是从未听过看过这戏班子唱戏，今儿沾着太后的光也瞧了新鲜，看着这出才子佳人的剧目，渐渐陷了进去，直到兰罗推了她一下才记起给太后奉茶。突然，阿南觉着气氛变得有些不太对，大臣和嫔妃们都惊恐的盯着台上，太后的背影瞬间僵硬起来，阿南顺着向台上看去，刚刚还在游园的才子佳人，此刻竟生生的被两队人隔离开。只见那女旦被架住胳膊，撕心裂肺道
　　“公子，快走！勿要再来寻奴家，快走！”
　　那边的小生与官兵模样的武生纠缠着，被那武生扣倒在地，满脸悲戚唱道
　　“想我与张家小姐两情相悦，今日为的甚被这生离拆散！为的甚？！真真是并蒂被人摘，鸳鸯任人拆啊！！”唱罢，头深深地砸在地上。
　　这时，一名衣着华贵，面容猥琐的男子晃悠悠的从幕后走出，贼笑着瞧着那女旦，转头凶神恶煞的对那小生骂着。

　　看到这，舜天帝脸上渐渐乌青，死死地观察着戏台上的进展。片刻，那女旦被那男子强行带走，只剩下小生一人在台上悲切万分的甩头······
　　“皇上，你给哀家看的可真是一出好戏啊！”太后撑着椅子猛地站起身，却摇晃了片刻瘫坐了下去。身后的阿南和兰罗忙服侍着。
　　舜天帝脸色也是早已铁青，站起身指着那台上的戏子，大声吼道
　　“来人啊，给朕把这两个大逆不道之人拖下去问斩！！”
　　侍候在暗处的侍卫全部闪了出来，几人冲上戏台子将那几名戏子压倒在地，戏子们则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又不明所以，只得一个劲的磕着头喊冤。此时一直看着好戏的三王爷站了起来，满面怒气道
　　“大胆戏子，竟敢在太后寿宴上唱这等败我舜天朝风气之戏，你们安得什么心？！”
　　一句话说完，显然令这舜天帝的怒气升到了顶点，变得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那戏台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眸中涌动着浓浓的戾气和些许哀恸。正座上的太后听闻，猛地转头看向二王爷，见他隐忍的握着拳，眼底是哀痛一片。阿南满心疑虑的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不知为何心中渐渐有些焦虑，她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兰罗，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便屏息观察着事态。
　　舜天帝沉默半晌，
　　气氛慢慢沉了下来，舜天帝沉默半晌，扫了一圈阶下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众人，眼神在二王爷与四王爷之间流转片刻，闭了眼，低沉又夹杂着几分怒气的声音传出
　　“将那几人押下去问斩，暄儿，凌儿随朕来御书房。”一声令下，转身刚准备离开，身形一顿道
　　“众爱卿随着太后先去永和殿内用膳，太后···”话音未落，只听得太后略显疲惫的声音
　　“不了，哀家累了，先行回殿了。”
　　“也好，今日先散了吧，太后回去歇息吧。众爱卿也各自回府吧。”说完，大步走出了御花园，二爷与四爷紧随其后。

　　长生殿内，屏风隔离在内屋，太后和衣倚在床边，兰罗跪在一旁给她揉着腿，一言不发。太后眼神游离的看着一处，方才的戏曲与脑中那娇倩的身影融合在一起，长叹一声，道
　　“苦了梅儿了，那些人让她死后都不得安生啊。”这样说着，历经沧桑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兰罗见状，忙拿了手绢递上去，太后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缓缓道
　　“阿南那丫头，查清楚了吗？”
　　“奴婢托人问了那秦王府的人，只听得那丫头是四年前被捡进府里的，与一个叫云乐的小丫头最为要好。还有，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在凌王府做侍卫总领。”
　　太后听着，未睁开眼，轻声嗯了一声，脑中却在思索着什么。

　　舜天帝大力推开书房的门，走到桌前站定，二爷与四爷相继走了进来，对着他的背影行了礼，沉默的站定在原地。
　　“这出戏，朕想知道你们怎么看？”舜天帝转身问道
　　二爷缓了缓心神，淡淡道
　　“儿臣不知这戏班演这出戏用意为何？如是碰巧，未免有些蹊跷。”
　　四爷眸中还残留着一丝怒气，不禁提高声音道
　　“父皇这是何意？如是怀疑此事是我与二哥所为？戏班是您钦点的，戏目也是经您过目···”
　　二爷听闻，忙厉声截下他的话
　　“四弟，不得无礼！”
　　舜天帝利眸射向四王爷，盯着他那倔强的面容半晌，与脑中掩埋许久熟悉的脸重合在一起，终是忍下怒气，道
　　“毕竟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母妃，此事就交由你们二人彻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竟敢当众侮辱朕，哼！”
　　“儿臣，遵旨。”

　　书房外，二爷与四爷并排走着，二人均是皱紧了眉头。
　　“二哥，此时定是顾祁所为！”四爷忿忿道
　　二爷想着方才那人看戏的模样，虽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但那眼里的疑惑他也是看得清楚，但那句话却又是在故意激怒父皇，便道
　　“现今还不可断定是何人所为，事出突然，务必要找到线索。”四爷听了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却听得后方传来二哥有些阴冷的声音
　　“不管是谁，既然有胆惹上本王，那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
　　二爷脚步顿住，背着的手摸上翠绿扳指，冷笑着说道。

　　阿南同别殿的婢女们收拾着御花园，女婢们似乎也对方才的一幕心有余悸，边收拾着边小声讨论着
　　“哎，你说那戏班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唱这样的戏。”
　　“对啊，他们是真不知还是有预谋，在太后寿宴上竟演出与那梅妃传闻中一样的戏，当真是掉了脑袋活该啊。”
　　“嘘，你可小声点儿，这宫里哪敢再提这梅妃一星半点，我看你也是不怕死！”
　　正说着，一名内官走近园中，几个女婢忙住了口，专心收拾着。阿南侧耳听着，梅妃二字闪进她耳中，不禁凑着近了些想听清楚，却见她们噤了声，抬头正瞧见内官
　　“哪个是长生殿的阿南？”内官环顾四周问着
　　阿南一愣，放下手中的活走近他，行了一礼，疑惑的看着他
　　“跟我来。”内官轻声说道，阿南跟着他绕过长廊，在一处小空地停下，那内官示意了一下便退了下去，阿南转眼看去，见一男子站在不远处，不明所以的瞧着。片刻，那男子缓缓转过身，道
　　“你还真是胆子大，见到本王竟敢不行礼？”
　　阿南看清那人，心中一震，掩了眼底异色弯腰道
　　“奴婢眼拙，还请三王爷责罚。”
　　三爷走近她，冷哼一声道
　　“责罚？太后的人本王哪敢动？更何况，还有三位王爷护着你，想必本王是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阿南抬头盯着他，看清他眼里的不屑，轻笑道
　　“三王爷说笑了。奴婢可不敢高攀，奴就是奴，三王爷若要责罚，奴婢也毫无怨言。”
　　“哈哈，好一个毫无怨言。你还当真是淡定。”三王爷大笑两声，又逼近她两步，道
　　“若是本王告诉你方才那出戏唱的是什么，你是否还像现在一样事不关己呢？”三王爷戏谑的盯着她。
　　阿南面色平淡道
　　“下人不该打听主子的事儿，奴婢不敢逾越，更何况···”
　　“那女旦是梅妃，你那二爷的亲额娘，至于那小生···”未等阿南说完，三爷便截住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
　　“那小生，自当是梅妃入宫前的情郎。”
　　阿南瞳孔微颤，身体不由得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三王爷带着得逞的阴冷笑容，她感觉那人接下来的话像是要令她粉身碎骨一样，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