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伤》恰好相思

5、【四】

　　十五岁，及笄之年，韶音正式成为碎华谷新一任的司花女侍。流华一向只见过她穿白色的衣裙，如今看着她穿着一身繁复的庄重的鲜红色，觉得说不出来的好看。其实，不论阿音穿什么，他觉得都很好。
　　她依旧会在夜晚过来，只不过从以往的每日都来到了现在四五日来一次。她如今在他的房中布下了长久的幻术，为他避开那些监视他的视线。
　　流华依旧每个晚上都备下她爱喝的茶，无论她来不来。
　　她不来的时候，他一个人在这里研习武功，想着变强再变得更强。
　　她来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听她讲话。她说，姑姑一个人跑到悬崖下面去隐居了现在连人都找不到，她说她的灵力和术法运用的愈发纯熟自如了，她说流华我现在当司花女侍觉得很好。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流华看着她低敛着眉，唇角的弧度勾的刚刚好，然而却没有以往的活泼。
　　纵使他在外面依旧是那个性格莫测阴鸷邪恶杀人不眨眼的少宫主，然而在她面前，他压抑着心头所有的惶恐和不安，表现得愈发小心谨慎且卑微。其实，他很想问她，明明不喜欢做司花女侍的，为何还要做。还有，为何，他觉得，他们之间开始渐渐不再亲密如初。然而，他却不曾问出口。
　　那个冬天，他不说，她不问。而今，他不问，她亦不说。
　　十月三十。
　　流华从窗子向外看去，外面的花开得恣意且绚烂，然而冬天已经来了。
　　阿音已经很久不曾来过了。是五天，还是七天，还是十天？他已经不记得了。身为司花女侍，忙一点是应该的，阿音她顾不得自己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吧。
　　今天晚上，她应该不会来吧。还是，不要来吧。
　　黑暗一点一点吞噬掉那靠在窗边的身影。“吱呀”声过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流华躺在榻上，眼中不起丝毫波澜。身上的男子喘着粗气，在下一瞬将一把匕首打落。“流华，你还真是不死心呢。就凭现在的你，要杀我实在是奢望。更何况，激怒了我对你可没有好处。”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声音中满是嘲讽。
　　流华看着自己面前那苍老的布满欲望的脸，心里涌上一阵恶心感。不甘，屈辱，悲凉，以及恨意，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将他紧紧捆缚住，仿若窒息。
　　然而，下一刻，流华却觉得身上一重，那个人瞬间没了声息。纵使房中一片黑暗，流华还是知道，站在床前的人，是韶音。他感觉到她身上满是肃然的杀意。
　　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渐渐失了温度，流华渐渐回神，慌忙将身上的人推开，拖着疼痛的双腿尽力向角落缩去。
　　“阿音，不要看，不要看……”惶恐，无措，乞求，卑微。
　　韶音扭身跨出房间。面上的泪，被风一吹，刺骨的疼。
　　流华愣愣地坐在床上，只是想着，阿音看见了。不管他之前如何掩饰隐瞒，不管他之前如何自欺欺人骗自己说阿音不会知道他的不堪，这个夜晚，他的污秽，终究还是被赤裸裸地剖开在阿音面前。这一刻，流华几近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呢？为什么自己不早一些就死了呢？
　　匕首就在床边，伸一伸手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然而，流华却犹豫了。过去，他是因为心有怨恨而不甘，如今，他却是心有牵挂而不舍。舍不得，他舍不得，也不想舍。
　　任眼泪流了满面，流华只是静静地缩在角落里，笑得讽刺且悲伤。阿音，你瞧，我懦弱的，连死都失去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