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思故而我存》佐谙

2、期许一次安稳

　　寒食节将近，之后便是清明。
　　父亲遣人送了素色的衣服，颜色虽冷，但轻纱丝带和缀着珍珠的串子并不少，奢贵之气不减分毫。木棉嫌它轻慢，顺便对穆府的评价也凉了几分。
　　正巧膳堂派小丫头来送如意糕，木棉接手端到桌上。我尝了一块，浅笑着也要木棉尝尝。
　　木棉刚刚咽下，就递茶给我，委屈道，“如意糕怎这样腻？奴婢告诉他们小姐喜欢清淡，他们端上来之前也不知道试尝一下，摆明了不仔细的。”
　　我饮下茶，好在是木棉泡的，清清淡淡。
　　“一则这穆府没有女主子持家，下人们不大会照顾女主子，二则我们突然来这里，下人们心里不认我们。服侍我们自然怠慢些。”
　　木棉的眼睛里有发红，她说得缓慢，“今年不回去祭奠么？小姐，我们回江州吧，不要回来了…”
　　我从小随阿爹阿娘住在顾府，阿爹阿娘只有一子，宠我犹如亲生，哥哥自幼疼我，顾府丫鬟家丁也真心实意地唤我小姐。我母亲当年投江，尸骨无存，阿娘只得在江州北山上立了衣冠冢，那附近无人往来，环境清幽，阿娘说母亲定能安然歇息。往年清明，也都是去那里祭拜。
　　倒是听闻父亲在扬州也设了母亲的冢。往前他不知道我还活着，也把我的碑也立在旁边，最近才撤掉。
　　木棉目光冉冉地望着我，“小姐难道要顶着扬州人的唾骂，去祭拜母亲吗？那之后便是踏青，穆公子若是与楚柠一处，小姐、小姐又受得住那些冷嘲热讽吗？且不说老爷夫人，这段日子你来扬州受这么多委屈，少爷得多担心你。”
　　窗外乌云滚滚而至，瞬间淹没了阳光。
　　我又捻一块如意糕，“这糕点虽腻，但好歹有茶漱下去，若是有一日茶饮尽了，却能如何？”木棉脸色不忿，眼睛里没有丝毫光彩，她起身关上窗子，又为我沏茶。
　　“木棉，我不能逃跑的。世人附和流言蜚语，都是将信将疑，我若逃，那些罪证就都做实了。我自认自己无错，所以就算全天下人都辱骂我，我也得昂首而立。”
　　我冲她笑道，“若是晚膳的时候膳堂来了人，也把糕点分一分。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腻不腻他们尝尝才明白。至于芸芸之口，总有办法。”
　　木棉眼里仍然有泪，她说，“穆少爷不值得。”
　　我怔了一下，起身为她拭泪，“是啊，他不大值得。”

　　那天傍晚，出门做生意的父亲回府。全府上下都很欢腾。父亲叫我去正堂吃饭，穆迟也在。父亲一脸慈祥为我夹菜，又问我在这边过得可习惯。我在这边百般委屈他定然是知道的，但我仍然点头称过得很好。父亲望了望穆迟，脸色有些复杂。饭毕，父亲仍未说什么重要的事，我略失望，不管穆迟，先行离开了。
　　我回去时，木棉正放飞信鸽，见我回来笑问，“怎样？”
　　“饭菜比平日的精致许多。”
　　木棉笑着指向桌子上新送来的茶点，“小姐，这回的玫瑰花糕倒是很好吃。大抵是穆老爷回来了，都怕了罢。”

　　我睡下时，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惧雨的信鸽好似又飞了回来，我想问一问木棉这次如何向顾府报的平安，千万不要说我过得委屈，不然阿爹阿娘会杀过来的。
　　我听见木棉关上了窗子，雨滴的声音又变得格外遥远，时光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昏沉了一会，终究是睡去了。
　　这日凌晨，许是白天受了凉，我开始发热。木棉慌忙拿了冷毛巾为我拭汗，又煮姜汤喂我。
　　已经听不到雨声，大抵是停了，我想着想着，又感觉阿娘在我身边，分外安稳。
　　木棉浅浅地叫我，“小姐，你怎么哭了…”
　　之后，便再也不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