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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9 ...

  •   ◇7

      嘉祐元年,二月。

      二月的天气还是有点凉,可是白玉堂的心比这天气要凉的多。
      近一年来,展昭畏寒的情况愈发严重,无论冬夏,身上都是一样的冰冷。开始以为他是病了,可是公孙先生反复诊治,也看不出他有生病的迹象,莫非他的体质天生如此?不对劲,白玉堂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展昭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展昭的确有事瞒着白玉堂,这件事他瞒了很久,也瞒了所有的人,除了他的师父,没有人知道。
      可是今天,他却想将这件事告诉白玉堂,因为若是不说,没有人知道白玉堂会做出什么事来,连展昭也想象不出。

      “猫儿,你又在吹冷风。”白玉堂皱眉,握紧展昭冰冷的双手。
      “没事,”展昭笑了笑,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
      “什么没事,身上都要结冰了。”心疼地抱着他,白玉堂的眉头愈发纠结。
      “玉堂,我们回房间,我有话想对你说。”展昭有些不舍,但还是轻轻推开他。
      “什么事?”白玉堂一愣,今天的展昭有点不一样,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有点冷,回去再说。”展昭快步走向房间,白玉堂只得跟上。

      房门关上,二人对面而坐,展昭不敢正视白玉堂询问的目光。
      “猫儿,怎么了?”白玉堂的心愈发收紧。
      “玉堂,先答应我,不说话,等我讲完。”展昭道。
      “好。”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可是还是尽量平静地答应展昭。
      “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怕冷,我告诉你我一直如此,其实这话只说了一半。在十六岁之前,我并不怕冷。之所以怕冷,是因为在北方学艺之时,我曾身中剧毒。”

      白玉堂身上一震,猛地握住展昭冰冷的双手,心好像也落入了寒冰之中。身中剧毒,猫儿居然身中剧毒。十六岁,那岂不是在我们相识之前?猫儿,你,你瞒的我好苦。

      展昭心里一痛:“对不起玉堂,我不是想骗你。当年下山之时师父让我发下重誓,保证不与旁人说起中毒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玉堂,我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你会受不了,但是答应我一定冷静,相信我会没事。”

      白玉堂艰难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此刻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喉咙之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的想哭。

      这近十年的时光,展昭都在忍受不与人知的痛苦。怪不得他的笑容总是恬淡之中略现寂寞,怪不得即使意乱情迷之时,他身上的温度也不会超过常人。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发觉,我怎么会这么糊涂!

      “当年年少气胜,遭了歹人暗算。那毒十分罕见,你也看到了,连公孙先生这样的神医也根本没有发现我中过毒。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花了一年心血才将我这条命捡回来,可是却留下这个怕冷的毛病。师父说这毒若想完全解开要十年时光,如果挺过这十年,一切都没有问题。可是倘若十年之中再次毒发,就是神仙难救了。”

      “那......又发作了?”白玉堂终于没有忍住,他的声音已经颤抖。
      “没有,”展昭回握他的双手,心疼地摇了摇头,“余毒未清,身上自然发冷,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这些天身上越来越冷,就像......”白玉堂不敢再说下去,猫儿,你若是真的毒发,这......
      展昭抬起双臂,轻轻拥抱白玉堂,这个怀抱很冷,让白玉堂控制住了烦乱的情绪。

      “你我相识之初,我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深的牵绊,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再想放手已经来不及了。后来身体一直是老样子,我能感到体内的毒在一点点清除,就放松了自己的心。可是从两年前开始,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到了今年,情况更加严重,我知道不能再瞒着你了。”
      “猫儿,”白玉堂收紧拥抱展昭的双臂,“别说了,别再说了。”
      “玉堂,如果你能放下我,或者我能放下你,该有多好?”展昭心疼地抚摸他的背,酸涩的泪就要夺眶而出。

      强压下心酸,平复了情绪,白玉堂问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我们必须找到我师父,这世上只有他能阻止我再次毒发,”展昭的手又紧了紧,他在用尽全力安慰白玉堂,“只要找到他,我就会没事。”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啊。”白玉堂拉起展昭就要向外走。
      “等等,玉堂,”展昭拉住他,“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我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里。今年是第九年,是最凶险的一年,师父已经传书于我,下个月一定会来找我。”
      “所以现在只好在这里等着他?”
      “对,只有这样。”
      “那,”白玉堂将展昭冰冷的双手捧在怀中,喃喃道,“我该做些什么?怎样才能让你舒服一点。”
      “只要看着我就好,”展昭微微一笑,“你看着我,我就不冷了。”

      ◇8

      嘉祐元年,三月。

      今天是相识第九年的纪念日,他们依然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
      一年后的这一天,白玉堂站在大旗酒肆的高阶之上,暗自思忖,为什么十年的相伴,竟然没有兑现一个最初的承诺。

      在开封的城西,有一所不大不小的宅子,那是陷空岛白五爷在开封的住所,也是他和展昭居住了六年的家。平时总是聚少离多,可是这一个月来他们好像忽然闲了下来。没有官场也没有江湖,可以好好相守,可以多说说话,可是一开口,竟然不知从何说起。他们都在回避一个话题,展昭的身体会怎样?可是只要开口,心里最想知道的偏偏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其实这个答案很明显,展昭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冷,每夜拥抱着他,白玉堂的心也一天比一天痛。可是早上醒来时,却只能温柔地看着他的脸微笑。

      “猫儿,你醒了。”
      还是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润淡定的面容,这些年的官场生涯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变化。
      “玉堂,我又睡过了。”屋内的光亮有些刺眼,惹得展昭一皱眉,怎么越来越贪睡了。
      “没事,天还早。” 白玉堂心里一痛,“猫儿你再睡一会儿。”
      “日上三竿,不早了。”展昭微笑着起身。
      是不早了,无论是对于一天,还是展昭的身体来说,都不早了。

      展昭的师父是个奇怪的人。
      如果和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相处过,你一定很难想象他会是展昭的师父。
      展昭和气,他很暴躁;展昭温柔,他很冷漠;展昭对所有人都抱着善念,可是这世上却很少有这位师父喜欢的人,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喜欢。但是没有人可以怀疑他对展昭的疼爱,虽然在他的坚持下,展昭已经十年没有见过自己这位恩师了。
      展昭知道师父已经来了,他也知道,师父不喜欢见外人,也更加不会进他的家门。
      “玉堂,我们出去见师父。”展昭道。
      “好,”白玉堂眉毛一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不知这一见,能不能找到解救猫儿的方法。
      “师父!”来到门口,展昭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十年未见,师父真是老多了。
      站在门口的老人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此时正含笑看着展昭。
      “昭儿,你起来吧。”没有上前搀扶,老人看他起身的眼神却充满了关切。傻孩子,你受苦了。

      “你是白玉堂?”老人的看向展昭身后的白衣人,眼中精光一闪,语气也不似方才的和善。
      “在下白玉堂,拜见老人家。”白玉堂躬身下拜,那老人也不推辞,只是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他。
      “昭儿你过来,”老人语气威严。
      干瘦的手搭上展昭的脉门,老人眉头紧皱:“昭儿,你果然不会照顾自己。”
      瞥了一眼身后满脸关切的白玉堂,老人冷冷道:“昭儿,你现在必须跟我去大漠,平安度过这一年方可离开。”
      “大漠?”白玉堂眉头一皱,风寒气燥,那种地方猫儿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你有问题?”老人挑眉。
      “师父,玉堂没有别的意思,他是担心我。”展昭连忙解释。
      “有问题也没有办法了,”老人眼光一黯,“昭儿,我们现在就启程。”

      ◇9

      嘉祐二年,三月。

      朔漠边关,驿人独行。
      西风乍起,卷起漫天黄沙,酒旗飘飞,高阶之上,一白衣青年正举目远眺。
      千里大漠,满眼凄凉,不知那人身在何处。

      “客官,傍晚就要开始起风了,您还是进来吧。”
      说话的是这酒肆的主人,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满脸沧桑,面相忠厚。
      白玉堂看了那汉子一眼,摇了摇头。

      “客官,天气寒冷,你既然不肯进屋,就喝点我们关外的美酒吧,也可以祛寒。”那汉子递过一个酒壶,憨厚地向白玉堂微笑。
      白玉堂接过酒壶,向那汉子一笑:“多谢老板。”
      那老板嘿嘿一笑,转身退下。
      酒入喉,芳香辛辣,还有点淡淡的甘甜,白玉堂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西域佳酿,葡萄美酒,果然名不虚传。
      酒是好酒,可惜无人陪我一醉,猫儿,你为什么还不出现?

      从黄昏等到夜幕降临,夜晚的大漠果然寒冷异常,白玉堂也感到身上有点瑟瑟发冷。
      “客官,还是进来吧。”老板憨厚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担心。
      “老板,这附近还有别的酒肆吗?”白玉堂摇摇头,没有进屋的意思。
      “呵呵,这方圆几十里,只有我大旗酒肆这一家。这种鬼地方,要不是我老爹临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把这个酒肆关掉,我也早搬走了。”
      “是吗?”白玉堂眼光一黯,身子也是微微一颤。
      “客官,你没事吧?”
      “没事,再来点酒。”
      “好,您等着。”

      老板一夜未眠,坐在屋子里,眼睛不时地瞟向窗外那个好看的年轻客官。他站在那里三天了,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漠,像是在等什么人。看的出来,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酒也喝的一天比一天多。今晚的他好像格外难过,让人放心不下。

      大漠的夜晚真是冷极了,寒风刺骨,仿佛口中呼出的空气都会凝结成冰。白玉堂望着天边的一钩残月,心里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消失。猫儿,你不来了吗?

      晨光初露,昨夜这里才刮了一晚的冷风,此时竟然连一点风丝都没有。老板走出房门,担心地看这满脸疲惫的俊俏客官。
      “客官,进屋暖和暖和吧。”
      “不必了,多谢老板挂念,”白玉堂没有看他,依然面向前方无边的大漠,“我明年还会来,这些钱你留着,如果有个叫展昭的人来这里,告诉他我在家里等他。”
      放下银子,白玉堂便头也不回地向酒肆外走去。
      “客官,不用这么多,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渐行渐远,老板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白玉堂惨然一笑。猫儿,我和他一样,最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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