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聚散（清穿)》叶弭

71、上五台山

　　我果真不出大门，不出府，府上杂七杂八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传到耳里。小六子早已经调来侍候我，这个爱呱噪的人在头三天就将府里的新闻说了遍。都是女人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有一件让我有些郁闷，据说四福晋对四爷整日在我这里过夜不去其他屋颇有微词。

　　冷笑，好歹每个月除了规定的那几日，我还让胤禛去你那儿几回，想你也知道我是那拉墨莹，在我那么恭顺的待你，仍装的跟我很不熟似的。若不是念在你是那拉墨莹姐姐份上，念在你曾待我很好的份上，我就天天霸着胤禛。

　　为了低调做人，我决定不出门的三个月每隔一两天去给她请个安，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这样做。

　　让小月将我收拾美美的，瞧着时辰不早了就冲冲赶过去。还没出梅园，小六子带着满脸委屈和泪水的崇煜走了进来。

　　“姑姑。”小嘴巴一撇，小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惊奇，这小孩平时可不是一般的坚强，虽然到了陌生的地方很害怕却很少哭得这么委屈。

　　我还没来得及问，小六子气愤地说开了，二少爷弘昀和三少爷弘时说他来历不明将他赶出书堂，还把我给崇煜做的一副毛茸茸的兔毛手套给强硬的要了去。欺负人，气得我拉着崇煜的手就向李氏屋走去，小月和小六子拉着我，说等四爷回来处理吧。

　　看着崇煜哭得满脸伤心，我心痛的不知如何是好。带你来京城是为了让你日后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可这日后还要十年的时间，这十年我能保护你吗？可怜的小人儿被搂在我怀里，伤心大哭了一回。

　　李氏儿子明目张胆的欺负崇煜，必是受了大人指使。李氏明目张胆的纵容儿子，必是得了默许。这个府里，除了四爷，就是她说了算。

　　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去求饶，讨好你们？可我偏不去。连原先决定隔三差五去请安也不去了，反正胤禛说过四爷府我除了侍候他，其余人一律免予请安。

　　有人宠着真是好，我就静着坐等你们来找我吧。

　　对胤禛说在家待着闷的慌，不让崇煜去书堂，陪着我过了一些日子。说故事、讲笑话，唱童谣给他听。让李卫带着香云隔三差五的来府上陪我，一个多月下来，崇煜和李卫的儿子混熟了，脸上有了些笑容。

　　我大摇大摆的逛园子，第一天目的地，女人聚集闲话的翠阁。

　　翠阁离湖边不远，每天下午不爱睡觉的女人喜欢聚集在这里或对镜调脂弄粉，或穿针引线绣荷包，或围聚一桌打牌，或闲话衣服首饰，聊以打发寂寞漫长的时光。如今，她们不再寂寞，因为我已成为她们每次话题的焦点。

　　阁内，木雕的软塌，火热的地龙热乎着暖的心窝如春天。推开窗，不远处的湖面结了一层冰，阴沉沉的天空下，湖边光秃的树枝萧瑟的连着白色冰面灰蒙蒙的。树挂银枝冷的要命。

　　朔风凛冽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我正蹲在湖边，忘情的带着小月和小六子砸冰开洞。叫声和笑声在这寒冬腊月间放肆着，仿佛寒气不再袭人。阁内，有人看到我们，不久李氏的贴身婢女来唤了我去。

　　笑嘻嘻的上楼，人还没到声音已到。“李姐姐，好久不见，可好啊？”话音落，人刚好出现在她们眼前，恰到好处的拿捏。

　　屋内坐着李、年、耿、宋、钮祜禄五大美女。见我这么喊李氏不禁都惊奇的看着我。“给各位福晋、格格请安。”样子还是要装装滴。

　　“幺，墨莹这是唱的哪出戏啊？怎么改叫我姐姐了？想当年……”顿了顿。见我依然笑嘻嘻的瞧着她，一副很期待的样子，闭了嘴。

　　“李姐姐，瞧你这话说得。这儿就你最大，进府最早，儿子生的最多，不叫你姐姐叫谁姐姐呢？”李氏的得意在脸上灿烂着，这群女人里只有她有儿子，还是两个。

　　憎恨划过年小蝶那张光艳逼人带娇的脸庞，竟然别有一番韵味，若是男人见了只怕被这娇怒的神态给挠了心去。“李姐姐，这屋子数你最大有什么用啊，不像有的人仗着爷的宠，不请安倒罢了，竟然带着奴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年小蝶恨恨道。

　　这话明的在说我暗的说李氏没用，李氏沉着脸颇显不悦。“墨莹，虽然爷说过这府里你只侍候他一个，但这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一个侍妾带着奴才大呼小叫破冰开洞成何体统？你也说了这屋里我最大，今儿个我且倚老卖老一次。小月，小六子，跪下！”

　　哼，拿我身边的人出气！我倒要瞧瞧你们有什么花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也不去阻拦，小月和小六子跪在李氏跟前没有半丝慌张。李氏见我们这么沉着反而有些慌乱了，眼光飞快地向年小蝶看去，可惜年小蝶跟没瞧见似的低着头。

　　骑虎难下，李氏装模作样的教训了一番，“年妹妹，依你看这两个奴才该如何处置？”还不是笨蛋知道将她一军。年小蝶抬头瞥过我，也许是我淡定如看戏的样子惹怒了她，“李姐姐，这还不是你说了算。只是小蝶提醒您一句，别忘了这两个奴才是跟谁学的。只怕你罚了人家，回头人给你添油加醋的告到爷那里。”

　　我看你这是火上浇油！李氏的脸色更加难看，其他的人也都有了些不自在。胤禛，这个府里的灵魂，精神领袖，女人耐以生存的唯一支柱，如今被我一个妖孽霸占着，想见见不着，宠，从何谈起？！

　　我可不能让满屋子的女人此刻联合起来对付我，她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却可以仗打小月和小六子。趁她们还没发话之际，我赶紧走到李氏身边，亲热地挽着她的手，“李姐姐，我真该死。只顾着跟你们说话，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们在湖边砸冰跟爷说过的。爷喜欢吃冻豆腐，我们准备砸些冰回去做些冻豆腐给爷吃。”

　　满室哗然随即沉默，我自顾自很熟似的拉着李氏，又惊奇的喊道：“李姐姐，瞧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啊，脸色也不太好。进冬了是要滋补滋补的。今天，你滋补了吗？”

　　李氏莫名，其余人同样。我瞥了下年小蝶，“咱们年纪不小了，可比不得年福晋这么青春滋润，瞧那脸，真美！李姐姐，我可是一直都在吃滋补的东西的，你要不要也来点？”

　　虽然我不小了，可脸上的肌肤保养的很好，加上那拉墨莹会美容是人尽皆知的事，李氏知道我是那拉墨莹，我又将刚才的事情故意忽略，因而带着点渴望点了点头。

　　“墨莹，滋补了什么好东西？何不带我们一起试试？”年小蝶也抛开刚才的话题改口道。

　　“这….”有点为难的答着，“这保养滋补啊可得过了二十五岁才好，过早了反而会有不好的影响。”言下之意你不用知道了。

　　年小蝶冷笑，“若真有效，墨莹天天补日日陪着爷，也没见着有个动静嘛。”看了眼我平展展的肚子，“李姐姐，妹子可劝你一句，别东施效颦了。”

　　“你！”李氏怒视年小蝶，说话的人却满脸不在乎。今年她哥哥年羹尧得了康熙的赏识，破格提拔为四川巡抚，成为封疆大吏，真正的是年轻有为阿。小六子的八卦里也说爷经常去年福晋屋里坐坐，虽然不过夜，可赏赐却比别人多的多。李氏也是敢怒不敢言。

　　“年福晋，您这话就不对了。爷事务繁忙，怎能天天沉溺儿女情长里？东施长的可是很丑的，爷的女人有丑的吗？若有丑的，那您岂不是说得皇上和爷的眼光很差了？”我拉了下李氏，意识我替你出头。李氏自然高兴，忙映衬着：“年妹妹，这话可有些不敬。我长得丑没关系，可好歹也是皇上亲点的皇家媳妇。寒碜了皇上和爷就是你不对了。”

　　年小蝶欲言又止，扭开脸不说话。钮祜禄氏和耿氏忙上前打了圆场，见我和她们说得很是热络，年小蝶推说困了自顾回了屋。李氏瞧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不就是有个做官的哥哥嘛，瞧她近来那得意劲。”

　　安慰了她一番，说了些冬令食补的药膳后，我推说有事要走，钮祜禄氏正好也要回去，于是俩人一起慢慢往回走。每次见她坐在人群里，淡然地微笑，不和别人太过亲近，也不离群。若我能学来这份淡然，想必痛苦和烦恼会少了许多。

　　“你有话就问吧！”我突然开口将她吓了一跳。见我笑嘻嘻的看着她，仿佛松了口气随即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半响她才抬起头，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听说她儿子赶了崇煜还拿了他的手套…..”。传的还挺快的，想是见我今天这么热情客气，跟李氏亲姐妹似的，不习惯奇怪了吧。暗自得意她们可不知道，刚才学了小燕子一招让她们到了春天采花瓣来泡澡，我泡过没有被蜜蜂蜇过，至于你们会不会那就不是我管的了。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她没啃声。知她不便多说，我道：“我问你听着点头或摇头就成，下人说得？” 她微微摇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我的心一凛，看来这才是个高人，没事跑来跟我献殷勤。

　　“那是谁？”。懒得猜了，我最讨厌猜谜。
　　“她自己。”轻吐出三个字。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女人拿这件事到处炫耀，是炫耀自己儿子得宠还是炫耀她给了我看不见的一巴掌？

　　“他们毕竟是爷亲生的。墨莹，生气了？”见我脸色不对，钮祜禄氏忙扶住我。我摇摇头，虽然你的话很……不中听，像跟刺刺着我，却是道理十足。崇煜不过是个外来的平民小孩，没有尊贵的血统，没有尊贵的姓氏，没有尊贵的额娘。凭什么让他和那些少爷们坐在同一个书堂？

　　我哑口无言，总认为胤禛宠我，必然会宠崇煜。可崇煜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我亲哥的孩子阿！对崇煜，他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他没有欠沈家就不可能像我这样有着负罪感的来善待崇煜。就算他欠了，他不还也再正常不过。

　　做人不能贪心，不能要求太多。我送崇煜去了李卫家里，崇煜喜欢李卫的儿子，乐呵呵的住了下来，在我走时拉着我的手说姑姑一定要常来看我。看他那么懂事，我的心情极度不爽。

　　我将气撒到胤禛身上，他莫名的望着我，见他那副无辜的样子更是恼怒。康熙、德妃的话仍在耳边响着，我吃了很久的药肚子仍是没有动静。我拒绝了他的亲热，很不讲理的赶他去别人屋里，爱去谁那里都可以。他见哄了我半天仍不见效，说：“不讲理。我走了。”

　　见他真要走，我急着道：“去吧，去吧，最好去年小蝶那里，年轻又漂亮，还有个好哥哥。”我不过就是想发泄发泄，然后让你好好的哄哄我，你还真走？

　　胤禛真生气了，唬着脸，“是你说荐她哥哥的，这会儿又来吃醋？”
　　“我让你荐她哥哥，又没让你有事没事的跑去她那里。”我也唬脸。
　　“年羹尧确实是个有用之才，你也说过要拉拢他。”拉拢二字可是说的重重长长的。
　　“你说的，只是拉拢，不许真喜欢她。”眉开眼笑的攀住他。
　　他故意皱眉，“这屋子里酸味怎么这么大？”眼里却含了十足的笑意。

　　“莹莹，给我生个孩子。”胤禛抱着我，唇游移在我脸庞、耳垂、颈脖，温热的吐气如春风煦的我醉。如梦呓般喊了声“胤禛”，给你生孩子是我目前人生唯一的目标。

　　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太后七旬万寿热热闹闹的折腾后，二月间康熙起驾巡幸五台山。我的三个月禁足还未到期，便以康熙御前女官侍候皇上巡幸五台山为由提前解禁。

　　这次巡幸五台山，康熙带的皇子前所未有，太子、胤祉、胤禩、胤礻我、胤祥、胤禵随驾，胤禛留京处理事务。听说胤禟不去松了口气后又有点小小的失落，出门在外有喜欢我的人跟着自会很好的照顾我，我已经被宠坏了。

　　抱着胤禛说我出去旅游了，过些日子就回来。在家不许偷腥，小心回来灭了你。胤禛苦脸，小妖精独自一人出门不陪他，出门不许和其他人说话，小心回来灭了我。趴在他肩上说：“胤禛，我很期待这次旅游。”他的身子一紧，想推开我。我紧紧地搂着他，“日子一成不变，爱情会慢慢的枯萎，失去了颜色。离开你几天，让你有个盼头，小别胜新婚呢！”

　　“你这小妖精，总是折磨人。”紧紧地拥抱揉碎了我，宠溺如海水涌向我。人都说爱情有保质期，过了保质期剩下的只是亲情。不想让我们的爱情有保质期，它是无限的，我要我的爱情花儿一直盛开着。

　　小别胜新婚变成了大别胜新婚。

　　第一次来五台山，对这座佛教名山，虽有万分的好奇却不敢放肆。对寺庙有着莫名恐惧的我，更是一步不离的跟在康熙身后，胤礻我、胤祥和胤禵喊我都只是点点头，大气不敢出。

　　康熙见我这副乖巧的模样有些得意，无人时会突然来一句，“邪不胜正啊！”或者“丫头，一点都不争气。”后一句话说完朝我肚子那个方向瞟过去。亲娘阿，您可知道您在做啥吗？哪有老公公这样关心儿媳妇的？

　　他的声音虽小 ，却可以让我清晰地听见。见我难为情地红着脸，哈哈大笑后竟有些惆怅的说：“朕想赐你都赐不得啊！”

　　讶然的看着他，忘记了不可直视皇上的规矩，康熙并未发怒，脸上确实有着惆怅。眼睛发胀鼻子发酸了，原来他不让我出门是为了让我老老实实在家，勤勤恳恳培育下一代。原来他还是护着我，并未将我视为有毒瘤的妖孽。

　　“皇上！”跪在他跟前哽咽的说不出话，康熙让我起来，沉默一会儿道：“丫头，朕知道有些事怨不得你。幸好，你终是心善的，没有半点恶劣的念头，朕才能容下你啊。只是，你的身份不容朕对你太多的赏赐。你可怨朕？”

　　慈祥的话语像一个父亲对女儿谈心那般，纵有一千一万个不满我也不敢说，何况此刻的我感恩涕零还来不及，哪有怨！

　　“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怨？皇上做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自是道理万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没有半点委屈。

　　“如此最好！只怨你自个儿不争气。”他佯怒，瞪我一眼。

　　我讪讪笑笑，哪怨我啊，要不是您上次吓了我流产，您的孙儿早抱手上了。

　　“明日陪朕见一个人，先下去吧！”瞬间恢复了皇者霸气，不怒自威的仪容。

　　退到门口欲转身离去，康熙叫住了我，“丫头，你似乎知道朕要见谁？”

　　疑惑的摸摸脸，诧异我只是想想罢了，脸上又没有刻着字。康熙见我这副表情，招了我去他跟前，故意左看看右看看，“说！”

　　“回皇上，嗯….那个，是见先皇吧。”您要我说的，我可是诚实的孩子。

　　“你知道。”康熙危险的看着我，我心里一凛，又说错话了。

　　“你知道得确实多！下去吧！”一挥手无再戏弄的兴趣。

　　拎着心退出了屋外，夸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让新鲜的空气救活我吧。一惊一诈的迟早被您老玩死，我怎么这么命苦，不能正常生老病死，而是被吓死。

　　“莹子，自言自语说什么呢？”胤祥在前面喊了我，冲到他跟前忽然想起那天的那个吻有点不好意思，满脸通红的笑笑。胤祥也笑笑，挠挠我的头发，朝前走去。默默的跟着他，享受着默默地交流，有时候人和人的对话不一定要说出来，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可以。

　　别人都知道我和胤祥的关系好，却不知我和胤祥正在用心灵交流，问候彼此可好。我们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但此刻这份融洽的沉默带着一丝暖意传播在空气里，直到胤禵拍了我的肩膀，似怒似笑得站在我面前时，那股暖意才散去。

　　回头望去，几步之遥的胤禩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和胤祥、胤禵挨得如此之近，似有一丝轻蔑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