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如殇》竹林和水

2、第 二 章

　　李诚玺这一生，只认真追过两个女孩子——第一次是向蕾，第二次，还是向蕾。

　　他从小一路顺风顺水，长相优越，头脑聪明，家庭背景也强大。很早就懂得男女情事，从初中开始，女朋友便从未断过。

　　高二那年，他看上了舞蹈班的一个女生。那女生对他说：“让向蕾考不了第一，我就做你女朋友。”

　　——向蕾？

　　李诚玺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双清冷的眼睛，仿佛与世隔绝，带着某种遥不可及的孤寂。

　　大概是高中生活太无趣，大概那时的他太浮躁。当天午休，他便开始观察这位年级第一。

　　书呆子、没谈过恋爱、长得不难看、身材不错、家境不好、孤僻，人缘差，自我保护意识强……

　　仅用了两天时间，他便自认为看透了这个人。第三天，他朝她微微一笑。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确定那笑意落在她身上之后，竟直接绕道而行。

　　李诚玺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无视。伸手摸摸脸，是不是忘了刮胡子？

　　有些人，不接触便毫无波澜，一旦靠近，便难以抽身。向蕾对他来说，正是如此。

　　她像一片静水，起初看似平淡无奇，他却越陷越深。他开始关注她的生活，关心她的喜好，想参与她的一切。

　　他知道她对他动心了，也明白她的矛盾。她的成长环境让他心疼，他不逼她，只默默守着。

　　那个吻，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想那样做，便顺势为之。他低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成绩放榜那天，他不敢去见她。虽然感情已是真，可最初的靠近，确实带着目的。

　　没想到，她出现在了篮球馆外。他曾幻想过很多次她主动靠近自己的模样，却从没想过会是在那样的情境里。

　　当她怒喊出那句“李诚玺，你真恶心”时，他怔住了，连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从未想过，之后竟会真的再也见不到她。

　　他跑去校长室调取转学申请，买机票去了她搬去的城市，守在那个学校门口，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那天，他在校门口坐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起身，只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五年后重逢，在哈佛，他的心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他仿佛听到了命运对他说：“我给你一次机会。”

　　喜悦、激动、难以言说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

　　可她走过他身边，淡然如风，目光清澈到无波。

　　她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还在生气？

　　他宁愿是后者。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不会再让她失望。

　　——

　　他用尽全力追她。

　　从图书馆追到她的公寓门口，从她视而不见追到她气得跺脚。

　　“你到底要干嘛！”她被他堵在校门口，进退不得。

　　“能看到你生气，真好。”他笑着，语气温柔中透着心酸。

　　“你神经病！”她几乎气笑，“让开！”

　　“偏不。”

　　这样的拉锯每天上演，持续了整整三年。

　　她透过窗户，看见他雨中打伞的身影。她的心，开始一点点动摇。

　　她的性格像刺猬，一有风吹草动便缩回壳里。她不敢再爱，更不敢被爱。

　　即使他是真的喜欢她……

　　——

　　毕业在即，学院提供一个珍贵的晋升机会，向蕾期待已久。导师告诉她，候选人是她和李诚玺，最终决定还需面试一搏。

　　那天，她答应和他吃饭。外头下着雨，他站在楼下，怀中护着一件外套。

　　她下楼站在门口，他笑着走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走吧。”他说。

　　“你为什么不上来，或者在车里等？”她停在原地。

　　李诚玺望着她，轻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看到。向蕾，以前我以为自己很聪明，能应付任何人。可只有面对你，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我只能把我能做的每一件事都做了。”

　　他说完，眼眶泛红。

　　她别过头，好久，才轻声道：“走吧。餐厅预约在七点，别迟到了。”

　　她先行上车，一路沉默。

　　餐桌上，红酒在杯中晃动。向蕾忽然抬眼，“教授找过你了吗？”

　　他眼神一顿，很快平静，“找过。”

　　“你不是喜欢我吗？”她语气淡然，“那就把机会让给我。你退出吧。”

　　“好。”他没有犹豫，目光却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她放下餐具，擦擦嘴，将饭钱压在桌上：“我吃饱了，还有事，失陪。”

　　他坐在原地闭上眼，喉头泛苦。

　　错过一次，是不是就永远错过了？

　　——

　　一个月后，她拿到了晋升名额，成了毕业典礼上的焦点。

　　那晚的Party仿佛为她一人而设。灯光炫目、人声鼎沸，她喝了很多。

　　她知道，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是李诚玺。

　　她踉跄走到花园，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你和我一样……孤独呢。”

　　伸手想要触碰月光，她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他及时伸手，扶住她。

　　她知道，是他。

　　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后，她身边便只有他，一直是他。

　　“李诚玺，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她忽地推开他，却失去重心跌坐在地。

　　“向蕾……”他蹲下，想扶她，又停住了手。

　　她自己爬起来，抓着他胸前衬衫，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崩溃：“我不会因为你让出晋升机会就感动的！我讨厌你，明白吗！你当年怎么对我，我现在也一样，我只是玩玩而已！以后别出现在我生活里，我不需要你！”

　　“你骗我。”他抱住她，“你也在骗你自己。”

　　她大笑，“骗我自己？你以为我还喜欢你？李诚玺，你太自信了！我谈过很多男朋友了，不是非你不可！”

　　可只有她知道，每一个，都像影子一样，让她无比痛苦。

　　他听着，眉头紧蹙，却只道：“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我不需要你送！”

　　——

　　当他去开车，她已走出花园。

　　外头的马路宽阔空旷，她脚步虚浮，根本没看到那疾驶而来的卡车。

　　一道白光袭来，刹那之间——

　　“轰——”

　　李诚玺的车，挡在她和卡车之间，被撞得粉碎！

　　世界瞬间静默。

　　她扑向那片残骸，看见车中血肉模糊的他。他还有气息，却极其微弱。

　　他动了动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这是李诚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两天后，哈佛高材生向蕾跳海自尽。

　　她张开双臂，落入冰冷的海水中。

　　风吹过海面，也吹散了她最后的声音：

　　“李诚玺，我也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