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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夜的精灵 ...

  •   午夜,人的世界归于宁静,可是,另一个世界则开始苏醒、沸腾。

      莫晓璃卧室窗口前的那棵老槐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凌乱的枝叶,伸出枝条挠了挠发痒的树皮。小区里的老奶奶们看中了它朝阳的优势地理位置,将它作为了晾衣杆,可是晾衣绳长期的束缚将它的树皮勒出了一圈深深的印子,弄得它又疼又痒的。甩掉晾衣绳,老槐树抖了抖稀疏的树叶,松了松脚下密实的土壤,颇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在它脚下,是一群追逐打闹的流浪猫。别看这些家伙白天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一到了夜里眼睛瞪得比谁都大,夜晚,正是它们粉墨登场的好时间呢。

      可是有一只猫和它们不同,它巨大圆滚的身子趴坐在一辆新款奔驰的车顶,一身雪白的皮毛油光水滑,此刻它正以爪扶额,一脸头痛似的表情看着脚下这群吵闹的后辈。这群小奶猫似是完全没有发现老大已经趋于发狂的边缘,仍是闹的无法无天。车顶上的大猫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这才镇住了它爪下的一群小跟班们。看着迅速安静下来的众猫,它像是很满意似的抬起一只前爪,那优雅的动作不亚于国王检阅军队时的样子。接着,它清了清嗓子对众猫训话:“这个这个,我讲两句啊!嗯哼,咱们小区近期的巡逻还是不够精细啊,小花、小黄,你们防区最近出了鬼灵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向我报告,怎么回事?”

      花坛前一只小花猫和一只小黄猫怯生生的看着它,撒娇似的低声喵了一句,就不敢吭气了。大猫换了个坐姿继续说:“哼,还好我早有准备,请了个外援稳住了场子,要不就凭你们这点儿修为,全加上还不够那家伙一扫帚打的呢!”

      “哟,球球这是在夸我呢吧,来来来快让我好好听听!”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二楼外窗台的女孩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笑望着它。“嘿!莫晓璃你个臭丫头,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许叫我球球!”大白猫有些生气了,胡子一翘一翘的,肚子上的肉颤啊颤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底下众猫见老大生气了更是一喵都不敢喵。

      “好啦好啦,球球大人别生气嘛!”莫晓璃嗖的一下跳下窗台,走到奔驰车近前,一边给大猫顺毛一边和它说话。“话说昨天要不是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退了那只鬼灵,你打算怎么办,硬拼了你这把老骨头吗?”

      大猫不耐烦的半眯双眼说:“才说了不许叫我球球你又咒我老!哼,小生当年那也是…”莫晓璃插嘴道:“是啦是啦,那也是威风凛凛的大白猫一只。”“切,小生当年到底也是和勾魂使者养的那条臭狗斗过法的猫,还能让那家伙越过去不行!他怨气再大又如何,能高过小生这三百年的修为吗,小生…”

      莫晓璃就等着大猫这句话,她打趣道:“哦,原来球球你都这么老了,都是爷爷辈的大猫了,那下次再有小母猫经过的时候你可不能跟小黄它们抢了哦!”大猫自知失言,闭紧双眼的耍起赖来,只有那摆来摆去的一条大尾巴隐藏不了情绪,见证了它红透的大脸,不过毛多也有好处,反正没人看得见。众猫见平时八面威风的老大吃了瘪,都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只有一旁的老槐树笑的几乎要甩下叶子来。

      大猫翻了个白眼说:“我说老槐呀你还笑我呢,还不赶紧治治你那过敏性皮炎。”莫晓璃惊讶道:“过敏性皮炎,老槐树爷爷?”老槐树用鼻子喷气说:“哼,你那小身板穿牛仔裤系久了皮带还过敏呢,我让她们拿晾衣绳捆了这么久,哪还能不得过敏性皮炎啊!”

      莫晓璃了悟似的点了点头:“哦,那你要不要紧啊,用不用擦些药膏什么的?”老槐树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是你啊,擦什么药膏,你只要让那几个老太婆别再把我当成免费的晾衣杆,我就烧高香了!”莫晓璃一口答应道:“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大猫打了个哈欠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她说:“行不行啊你,别好事没干成还弄出来邻里矛盾,这事我可管不了啊!”女孩露出神秘的微笑然后说:“这就不劳您老大驾啦,总之,山人自有妙计。”

      大猫哼了一哼换上一本正经的神色,压低声音说:“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事,怎么样了?”莫晓璃眼风扫过周围众猫,小声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大猫难得的没有跟她呛声,顺从的跳到她的怀里,跟她一起来到了偏僻的凉亭里。

      莫晓璃坐在石凳上,大猫从她怀里蹦出来趴在石桌上,它捋了捋肚子上的杂毛低声说:“她的转世到底还会不会投生,我都等了三百年了还是怎么没有一丁点儿消息。”莫晓璃说:“球球你别着急,既然烬燃大师说过她会投生在这里,就一定没错的。我去图书馆查了地图,三百年前的赵府旧址就在咱们小区的花圃位置,想来她要是投生在这里的话,就一定是小区的住户无疑了。”大猫无力地说:“你说的轻巧,诺大一个小区,这么多人,我哪知道哪一个小女娃是她啊!”莫晓璃瞪大双眼说:“不是吧,你当初不是跟我夸下海口说,万人之中也能轻易的认出她来吗,怎么现在倒打退堂鼓了。”大猫鼓起腮帮子呜呜的说:“还不是当年的那只臭狗伤我修为,让我现在不仅保持不了人身,连她的气味也闻不出来了!”女孩耸了耸肩说:“那我也没办法了。哎,只怨焚尽大师圆寂的太早,不能再为你排忧解难了。”大猫说:“去去去,你以为焚尽大师是你家算命先生呢。提到算命,小生最近夜观天象,发现你灾星出世,你最近要小心不要到处惹事哦。好了,小生要梳洗打扮去了,说不定我家小丫头就在前面等着我呢!”说着,它跳下石桌,找它的小奶猫们去了。莫晓璃听了这话两眼冒火,冲着大猫迅速离去的滚圆身子大喊:“死肥猫,你丫才灾星出世呢,你白天吃不到活鱼,晚上见不到母猫,哼!”

      撅着嘴的女孩依旧顺着老路爬回卧室,她打开白天从图书馆找来的资料,混着从大猫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脑子里渐渐拼凑出了那个叫做赵欣然的姑娘的样子。大猫要找的那个转世的姑娘是它的救命恩人,当初它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山里的大妖怪打架争地盘,几乎毁了全身的修为。它拼下最后一口气躲进京城里,却因为伤势过重险些丧了命。最耻辱的是,当它变成伤痕累累的原身在城里四处觅食的时候,居然还被流浪狗追咬,要不是那个姑娘及时的救下了它,那个原本威风八面的猫大王可能就被几条流浪狗活活咬死了。

      大猫是个知恩图报的好猫,何况这个赵欣然是个明媚皓齿的大美女。据它说,赵欣然生于距今三百年前的清朝康熙年间,父亲是个极爱书的书痴,连她本人也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才女。赵欣然救了它之后,每天亲自照顾它,给它洗澡为它上药,城里有名的吃食更是让它尝了个遍。大猫回想起那段日子,那简直就像是蜜糖般的生活,每天山珍海味吃到饱,之后混迹于各个闺阁之间,阅尽各式美女,在人家怀里打滚撒娇吃豆腐,占尽了便宜。‘球球’就是赵欣然当时为大猫取的爱称,谁能想到那个在山里呼风唤雨的大王此时居然会乖巧的趴在一名普通少女的怀里呢。彼时的老槐树爷爷还是一颗幼嫩的小树苗,还没有被岁月磨砺出如此傲娇的性格,赵欣然及笄那年亲手将它移栽在庭院里,从此它也就和大猫球球成为了好邻居。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赵欣然的那个书痴老爹惹了祸事,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碰了清朝皇帝的敏感神经,花钱助人撰写明史。事情败露之后,正赶上明朝残余势力对抗朝廷,劫走了地方上缴的贡税,康熙皇帝极为震怒,下令让太子胤礽彻查。太子手下人见赵欣然生的不错,有心将她献给太子作为侍妾,太子见过她一面后亦是十分动心。可谁知赵欣然宁死不从,再加上当时八爷党的步步紧逼,让太子不好明面抢人入府,索性判了个满门抄斩,既能给康熙交差又让八爷胤禩他们挑不出毛病,只是可怜了赵府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丢了。

      从抄家开始,大猫的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首先,每日的山珍海味没有了,能勉强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这还是赵美人从每天的口粮里省下来给它的。其次,各式美女见不到了,赵家所有人都被围在府里不准出来,赵欣然出不来重伤未愈的大猫就更加出不来了。最后,这太子还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围着不说,还每天派人榨取赵府的钱财,说要不交钱就抓了女眷入军妓营,逼得赵府众人苦不堪言,赵欣然更是每天以泪洗面。这厢赵欣然不开心,那厢大猫就更加不开心了。且不说赵欣然不再每天都围着它打转照顾它了,就说这么个大美人整天愁云惨淡的样子也就够叫人揪心的了,更不要说这还是它的救命恩人呢。可彼时大猫仍旧是个白色的小胖猫,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太子胡乱的错判之下,赵家终于到了阖府下狱的地步。官兵来抓人的那天,赵欣然惨淡的脸上露出了决绝般的笑容,她抱着大猫来到后院的排水口,她让大猫快些逃命,不要再被野狗追到。大猫从排水口中挤出去,想着要去找山里的弟兄们来救赵欣然,结果它回一回头就发现勾魂使者已经来勾赵欣然的魂魄了。原来赵欣然这些日子不堪骚扰,心里早已立下誓言,要是有被关下狱的那天,她宁愿一死也绝不会遂了太子的意愿,因此她前脚送了大猫逃跑,后脚便吞金自尽了。

      大猫噙着眼泪追向勾魂使者,运起全身的功力想要夺回赵欣然的魂魄。未及勾魂使者动手,他身边的一只黑色巨犬一爪就将大猫打翻在地。大猫本就身负重伤,这下更加聚不起力气。正当它准备再次攻向巨犬时,一身黑袍的勾魂使者勾起唇角说:“呵,倒是个死心眼的。猫成灵不易,你百年灵猫的修为已折损殆尽,你确要追随她而去吗?”大猫听罢愣了一愣,山里清修的苦日子瞬间历历在目,而勾魂使者居然就趁着它发愣的片刻携着赵欣然的魂魄和巨犬消失不见了。

      逃出赵府后的大猫依旧在街上游荡,经过与巨犬的一斗它的修为折损的更加严重了,没有被野狗追赶却差点成了乞丐的果腹餐。所幸它遇见了云游四方的焚尽大师,被大师带入了修行的寺庙,伤势这才渐渐好转。焚尽大师的专长是命理推演,他告诉大猫这个叫做赵欣然的女孩经年后仍旧会投生在这片土土上,于是大猫就在这里等了三百年。三百年间,无论是什么朝代,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无论它能否幻化出人形,它都守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离开过。

      莫晓璃合上资料,默默地擦去上面的一滴眼泪。大猫有它的坚持,坚持要报恩,坚持要守在恩人生活过的土地上,甚至要坚持保护现在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莫晓璃也有自己的坚持,她的坚持就是一定要为大猫找到它的救命恩人。她想着想着,那个有着杏核眼个女子不知觉就走进了她的梦乡…

      第二天下午,小区的居民们发现市园林局的人来了,不仅将花圃正中的那颗老槐树围了一圈保护栏,还立了一块‘爱护古树人人有责’的牌子。这下,老槐树再不用担心被人当做免费的晾衣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暗夜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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