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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名古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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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倚楼虽然十分疲累,却是没有直接躺在床上休息,因为他知道,若此时他一睡下,只怕再难起来。这武当派掌门的确是个难缠的角色,为了应对下午的打斗,凤倚楼一丝不苟的端坐在并不算舒适的床铺上,仔细的调息着自己的内力……
江舟摇身上不爽利,味道也不太好,心情自然不好,骂骂咧咧的抱怨,凤倚楼心烦就干脆闭上眼睛不理他,而平日虽然有千般挑剔,奈何他自己现在也是一身汗臭味,便也不嫌弃隔壁的难兄难弟,坐的离江舟摇还有些近。
江舟摇见少爷不理他,一来二去也没了什么意思,自己天马行空的想了会故事,就睡过去了。
凤倚楼见他终是安静下来了,松了口气,专心的练习起塞上重云的心法来。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红木门又开了,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未时已到,回头一看,江舟摇那个笨蛋果然还在睡。
凤倚楼站起来,但已然感到身上依然酸软,心知不好,要尽快解决才能尽可能多的保存体力,用以应付接下来七日的对战。
和武当派掌门如上午那般互相拱了拱手,便摆起了架势。
凤倚楼直接用上上午打败太乙轻剑的那一招黑云压城,剑招凌厉而霸道,可无论他出招多快多有力量,对付下午的太乙剑却都像打在深不可测的湖水中,使不出力道,力道越大越发没劲,而武当派掌门的动作却是柔软缓慢,说不出的恬淡适宜,看得他愈发的心惊。
两人对决了一个上午,现在却发现自己其实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竟是接不了对方的一招半式,心中虽惊,手上功夫却未曾含糊,黑云压城第七变式一出,手中那残败不堪的剑竟是生生被太乙剑斩断。
凤倚楼挫败,这并不是说明太乙剑真的就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而是说明二人功力相差太远。凤倚楼的剑虽不是什么出名的宝剑,但也是极好的材质制成,和太乙剑对了这么多回合,却还未曾有豁口,为何这一下却是生生折断?这是因为凤倚楼急于发力,却忘了,这剑乃是兵器中的君子,如此蛮横的打法,自是露了弊端,太乙剑应运巧劲,加之有武当掌门内力加持,自然无往而不利。
武当掌门仍像上午那般,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用的是剑而非刀,却又为何要用如此蛮横的打法?”
凤倚楼望着断剑苦笑,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不明白的地方,为何这黑云压城最后一招变式不似是剑招,反倒像刀法?平日就算练功时,他也总是竭力避免使用这一招碰到身边的事物,以免损伤剑身。可现在他太心急,加之以前在家练剑都是一气呵成,便是不知不觉的使将出来。现在剑已断,如何再用塞上重云剑?虽早有听闻当武林高手练到一定高度时,便是草木万物均可为剑,可他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个高度,这可如何是好?
正是心中惨淡,却听袁箫问缓缓道“你这剑法没错,只是用的剑却是错了。”
凤倚楼抬头不解,袁箫问继续道“笙渊,去把我画室的那把剑拿来。”
笙渊愣了一下,心中疑惑,若他记得不错,师傅对这把剑是十分看重的,自己也曾向师傅求过这把剑,师傅却是一直不肯,而且虽然那剑是把宝剑,却不是把好剑,尤其是对现在的凤倚楼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兵器,这样想着,便也把疑问提了出来“那虽是把宝剑,可对现在的凤倚楼来说却实在不是什么好兵器,若说是剑,我这里也是有的。”说着,便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拔剑出鞘,只觉寒气一闪,正是一把上好的寒铁剑,言下之意,便是何必舍近求远。
但袁箫问却没做什么表示,只是挥手示意他去取剑。
既然吩咐了他,笙渊便也不疑有他,看了凤倚楼一眼,见凤倚楼也看向了他,便狡黠的一笑,一双勾人的狐儿眼轻轻一眨,便似一只燕子一样轻盈的飘了出去。
不一会,笙渊便回来了,来的时候走起路来却是有些吃力的,再一看他手中的宝剑,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这剑比起一般的佩剑来却是宽了一倍左右,剑身也是极其厚重,而不似现下铸剑师追求的那般轻薄柔韧,可见是把古剑。
这剑没有剑鞘,不知是原本就没有,还是年头太长了,剑鞘都已破败到不能再作为鞘。
最奇特的是,这剑似乎是没有剑锋的,但若说是一把钝剑却又不是,原本应是剑锋的地方,虽然没有锋利的棱角,却是修正的十分整齐,看似是故意而为之,可是意义何在却又不可知了。
这把古剑年代虽久,却显然一直被保养的很好,乌黑的剑身上光泽依旧,一丝铁锈都没有,一望过去,就如上好的黑绸,但却不似绸缎柔软,入手冰凉坚硬,这剑的触感是不会错的。
凤倚楼接了剑,仔细的抚摸着剑身,笙渊退到一边,噙着笑意,看着凤倚楼,袁箫问略略看了他一眼,却也并未说什么。
待凤倚楼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这剑,不由赞叹一声“真是好!”
袁箫问不紧不慢的从笙渊后腰摸出了一把玉箫,缓缓走了过来,还是那缓缓的语气,不紧不慢道“你且再与他试那一招。”
凤倚楼不疑有他,将黑云压城从头出了一遍,武当掌门也跟着重新用刚才的重剑篇对抗,可是二人的状况却是完全不同了。
凤倚楼刚开始只觉实在吃力,可用到后来竟然是越用越顺手,而武当掌门则是越抵抗越心惊,竟是无法招架。
凤倚楼一路打下去,尤其是那最后一个变式,原本要运起十分大的力气才能使得,可这剑更加重,一挥而下,却是越发的顺畅,但收势时却是不那么容易了,一剑劈下去,竟来不及收招,武当掌门还像原来那般运用内力和招式原想卸去那剑上霸道的力道。却生生的感受到了那实打实的压力,整个人不由得当即矮身,却不想那剑似自己活了一般,剑尖顺着太乙剑一滑直冲武当掌门顶门而去。
笙渊已害怕的捂了眼,武当掌门也知命不久矣,却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凤倚楼已来不及提剑,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阻止剑继续下滑。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凤倚楼只觉得手臂被一股力量轻轻一敲,便不由自主的一弯,紧接着手腕也被敲了一下,原本随着剑身垂下去的手腕便死死的锁住了一般,于是这剑便跟着手臂向上抬了抬剑尖,紧接着虎口被轻轻一点,一向握剑握的极稳的凤倚楼不知怎的,手一麻,这剑便脱了手,剑脱手后直直飞了出去,竟是整个剑身越过了武当掌门一丈才落地。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凤倚楼已然出了一身冷汗,定下心神一看,袁箫问不知何时,竟然从铁栏外到了二人面前,而刚才闪电般迅速却又蜻蜓点水般轻柔的在他手臂手腕虎口三处点过的也正是他,而他用的正是从笙渊那拿来的玉箫,凤倚楼不由得心下骇然,这袁箫问武功之高,简直不像是凡人。
笙渊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切,虽然不明白袁箫问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肯定这必然是袁箫问做的,漂亮的唇角立刻染上迷人的笑意,使劲的鼓起了掌。
武当掌门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对凤倚楼也并不抱怨,要真说有点什么,似乎面上还有些遗憾,好似巴不得凤倚楼把他杀了似的。
凤倚楼回过神来,赶忙把老人家扶起来,深深的一鞠躬“晚辈多有得罪!”
武当掌门将凤倚楼扶起,苦笑道“这本来并非你本意,你又何罪之有?何况贫道也已虚度光阴几十载,纵使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凤倚楼看着这老人眼中落寞的神色,不由得越发疑惑,他一直坚信他师父所说的,武品即人品,这老者与自己过招时不仅心怀仁慈,而且还多有提点之意,这种事情是很难得的,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为袁箫问所用?难道真的是仰慕袁箫问的武学修为?
但现下却是什么都不能问的,只欲开口安慰几句,却听到袁箫问不咸不淡的缓缓道“来参加我婚礼的宾客若是死在我笙箫门,那却是我不愿的,想来是极不吉利的。”
凤倚楼听着这话心中觉得十分不妥,却也不知该接什么好了,武当掌门却似乎并不介意,只道“盟主说的极是。”
袁箫问此时却是不再说什么,转过身来将一个瓷瓶递给凤倚楼,凤倚楼愣了一下“这是……”
凤倚楼似是极其不愿意与凤倚楼多做接触,瓷瓶一沾凤倚楼的手,便快快的松了手,微微掩鼻慢慢走了出去,这人似乎除了动武的时候,干什么都是缓缓的。
袁箫问把玉箫递给笙渊,笙渊便用丝帕包好,至始至终,袁箫问都只握着另一端,绝不碰碰了凤倚楼的那端,凤倚楼这时才有点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不太干净……味道也……不太好……面上有点尴尬,偏生得那笙渊还用着一双狐儿眼揶揄的笑着看他,嘴角大大咧开,牙齿白的让他都有些生恨。
武当掌门也跟着袁箫问出了去,袁箫问从袖间掏出一个雪白的瓷瓶,轻轻旋开瓷瓶上的软木塞,倒出透明的液体净了净手,抬眼看向窘迫的凤倚楼“你已赢了这道士,我便依约赠药……另外,晚些时候,会有下人给你们送洗澡水……若有什么觉得不便的大可说,但是,有些事需讲明,我们笙箫门不容衣冠不整者……”
凤倚楼摸了摸鬓角,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嫌弃他太邋遢,脏了他们笙箫门这块宝地,委婉的劝他讲卫生呗……
这边愈发尴尬,那边笙渊却是已经乐不可支,武当派掌门也不由得露出些好笑的表情,而袁箫问却是依旧面容严肃,还疑惑的看了看二人,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并无不妥。
袁箫问说完话却还不走,凤倚楼这才后知后觉的把那柄古剑双手奉上,袁箫问皱了皱眉,却还是用衣袖垫着,伸手接过了这剑,看样子是真的很重视这剑。
接过剑后,便示意笙渊和武当掌门跟着他走,笙渊锁了门,又恋恋不舍的看了凤倚楼一眼,跟着师傅出去了。送了这三人出去,凤倚楼才觉得浑身疲惫,想了想,他大少爷一直是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却是第一次过这邋遢的日子,现在看来却也并无不妥,这江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嘛,反正都有江舟摇陪着……
极其疲惫的走了过来,却见到一直沉睡的江舟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了,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眼中说不出的崇拜。
凤倚楼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嗯,这样一会洗个澡,让身上也解解乏,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真是再好不过了。
凤倚楼对着江舟摇挑了挑眉峰,本来想听听这个小马屁精好好的说上几句恭维话,给他心上也解解乏,谁知却听那蠢货张嘴来了句“盟主……盟主真英雄!”
凤倚楼只觉得脚下一阵踉跄,那瓷瓶就脱手而出,直直的砸到了江舟摇的脸上,只听江舟摇一声嚎叫,凤倚楼却是恨不得再抽他几下,怎么一点都没有当下人的自觉啊?不知道谁是你主子么!
刚要下手去揍他,忽然想起来他身上的毒,心中咯噔一紧,江舟摇一脸怨念的看着他,嘴里惨兮兮的嚎起来“少爷!”
凤倚楼抱歉的笑了笑,伸手去拿还横陈在江舟摇脸边的瓷瓶,手背擦过江舟摇的脸,只觉得入手绵软柔滑,刚起了掐两把的心思,又忽然想起他身上的毒,快快的把药喂给了江舟摇,不知怎地,看那药丸没入江舟摇朱红色的嘴唇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佯装揉腿低下了头,心中却是想着“我们家舟摇的牙齿也是极白的,看样子每日都有按照少爷我的要求好好地在用柳条刷牙呢……”
正当凤倚楼觉得这里空气有些异常的闷热时,那许久不见的白衣小童倒是出现了,门一开,风便吹了进来,感觉好多了……
这小童现下穿了一身湛蓝的小褂子,煞是可爱,仔细看这孩子的眉眼,总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凤倚楼是家里一颗独苗,没什么弟弟妹妹,饶是比他小的江舟摇,从小也是非常听话的,所以他对于小孩子这种东西,是没什么经验的。
踌躇了一下,笨拙的蹲了下来,扯了扯嘴角“小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小童瞧瞧他,问道“你可是凤倚楼吗?”凤倚楼点头,小童摊开白白嫩嫩的掌心,一个精致的锦盒几乎盖住了他整个手掌,他也不认生,黑碌碌的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凤倚楼,脆生生的说道“这是小爹爹让我给你的,说是对你的内力大有好处。”
凤倚楼一愣,小爹爹,不就是笙渊那个妖人么。
打开锦盒,一颗晶莹剔透的墨绿色药丸散发出淡淡的青草芬芳,虽有防人之心,但想来笙渊却也没有什么好害自己的,再看这小童,也实在让人生不出戒心,索性也不想那么多,直接服下。
小童看他服下了,裂开小嘴笑了起来,这一笑,凤倚楼才发现,这娃娃竟是少了两颗门牙,粉雕玉琢一个小童子,却是莫名添了几分喜感。
小童却似乎没有察觉,自豪的抬着小下巴“我小爹爹和我爹爹一样,都是十分厉害的大神医!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的!”
凤倚楼笑着附和“想必等你长大,也会成为一代神医的。”
小童更加开心,却也不忘了礼数,道了晚安,才迈着小短腿跑出去。
待小童关了门,凤倚楼尝试着运了运气,的确顺畅了很多,便放下心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被遗忘了很久的江舟摇自己动了动,发现不疼了,便特别欢脱的下了地,然后……直奔“茅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