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南窗》颜思辰

2、身世

　　"铃雪,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他问.

　　"铃,铃,铃,铃你个头啊.跟你说了别叫我什么雪铃了."病床上的人一口咬掉一个鸡腿,吧着嘴说.

　　"是铃雪,不是雪铃啊,"他好脾气的纠正,却换来一阵白眼."我管他什么铃雪还是雪铃了."吐出一根鸡骨头.病床旁的神医不禁"呵呵"一笑.声音温婉,让人顿生舒畅.但是,"你笑什么?瞧不起我?"他又接着说.瞪大了眼看着他,明显不满.

　　"铃雪,这是你的医生,不可以无礼."说罢又对着床旁的医者微微颔首,算是陪了个不是.铃雪很想说他是庸医,但还是没敢说出来,这个男子表面上看者温和有礼,暗里却对什么都无所动,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

　　"那么,贵夫人的病..其实已经没什么了."立刻引来不满."没什么,我可什么都记不得了啊!你还好意思..."后面的话被捂住了嘴.医者就假装没听到,接着说:"只要注意,不要让他一次知道太多,以免精神受不了,渐渐告诉他全部,就可以了."说完就收拾医箱,两方各自推让一下,就由下人送出了府.

　　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人,铃雪"哼"了一声,扭头不说话.

　　"我又没惹着你,你干吗生我气啊?"他腆着脸问.

　　铃雪又"哼"了一声,再往旁边扭,那边是墙壁啊.他暗暗发笑,却不敢让铃血知道.脾气怎么还这么臭,即使失意了也没改变呢.不过,也幸好他失意了,这段感情说不定可以重来,霜红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那么高兴.铃雪自从嫁给自己后,似乎就没再笑过了,每天有如人偶一般,不爱说也不爱笑了.这样最好,对谁都好.

　　"你一个人傻笑什么啊?还那么高兴."墙角的人突然扭过头说.

　　"那是,你的病终于有起色了."他慌忙掩饰,免得又被找茬.

　　铃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起色啊?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说罢又撅起油惺惺的嘴说:"肚子饿了,去弄些吃得来."

　　"你刚吃过一整只鸡啊!!"他惊到,然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吃一整只鸡怎么了,你还要饿着我不成,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夫婿啊,居然不让我吃饱.啊?"他指着他问.看着他落荒而逃,不敢对答.

　　师弟是全师们嘴皮子最厉害的,这他不是不知道,没必要和他吵这些,哄好他要紧,免得见人就说他欺负他.他边想,边走到了厨房,去吩咐再做一只鸡来.

　　而此时,离开府院大门,往东一直走,有一个喧嚣的菜市场.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都不全是真货,假货居多.就象酒一样,不知道是掺水多,还是掺酒多.就这样,还是有人好这一口.包括刚从府院出来的薛公子.他此时正趴在一张油腻的桌子旁,喝着一碗豁了口的酒.

　　酒很不好喝,但他却有如琼浆.一饮而尽.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这么喝会伤身的."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挡住了酒碗,轻轻劝阻.他抬起头,是神医.

　　"他怎么样了?"他问.眼神迷茫,看着府院的方向,似乎这样就可以看到他.

　　"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医者微笑着问.自从铃雪得病后,一直都是由这位神医看护的,而这位神医,是薛公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得.所以,他们一直不知道,其实薛公子,也在一直关注着他.只是,遥远的关注又怎能抵的过夫婿的夜夜相伴,每回独自忍受者病痛时,在他身边的不是日夜牵挂的人,而是最不愿面对的人.这样的生活,又有谁受得了呢?他终于是忘了,忘了也好,总算不用日夜劳神苦思,这段恋情终究抵不过时间啊.

　　"好的."简洁的说,他已经不住打击了.

　　"人已经无碍了,还吃了一整只鸡呢!"医者笑着说.

　　"那坏的呢?"他抿着嘴问.

　　"失意啊,完全不记得了.现在正在告诉他他的身世来着."医者轻声说.

　　"是吗?"是吗....只要不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一个自己,他应该就会彻底忘了自己吧.到时候,一直不愿忘怀的人,就是自己了.到底还是只剩我一个吗?铃雪....

　　"干,去把他枪回来啊!"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说到.不用扭头也知道那是谁,那是他平时最头痛的小弟,魏迟.来人毫不介意的端着他的酒碗喝,好象没事人似的.

　　"别这么说,那是你嫂子啊."他难过的说.

　　"我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薛公子哪里去了?居然说出这种话.当年你要是不放手的话,一切事情都不会有了,你就是太阴柔寡断了,才会弄的今天这副模样.二哥既然都不跟你争什么劳神子的盟主位置了,你干吗又放手不当了呢?"他豪爽的说,好象这些刺人心脾的事完全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那是怎样的痛,当年,当年,当年他要是不那么决绝,一切就不会这样.说不准,此时是他在他的怀里依偎,从没有什么让人忧虑的疾病,从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尴尬,那样,又会是怎样的啊.

　　不敢想,也不敢说,这本来就是一种尴尬,他能在他的门前守侯,已经是一种无形的尴尬,但是他放不开啊.即使是守侯,他也愿意.因为那是他可以离他最近的时刻,每一秒都让他感激.

　　魏迟见他不说话,又神游到哪里了.就和神医说话."那家伙失意了啊?"他只听了一半,所以还是问一下好.

　　神医点点头.

　　"是不是一醒来就变了很多?"他又问.

　　神医点点头.

　　"肯定吓了你一跳,那家伙,自从嫁人后就完全变了.上回见他居然变的矜持了,让人受不了."他吃了一口花生米说.

　　"不止,还会骂人来着."神医笑着说.

　　"我就说吗,原形毕露了吧,还以为他会矜持一阵子呢."

　　"那是你嫂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关心他呢."薛公子忍不住说道.魏迟瞥撇嘴,继续吃.

　　远在院府之内,一阵喧哗之声.铃雪静静坐在桌子旁,用嘴咬着筷子,一下又一下.他使劲瞪着满桌的饭菜,全是好吃的,但是,他还不能吃.

　　"夫人,你到底记得不记得啊?你给说句准话啊."霜红不满的抱怨,这是她的主子,所以她敢这么抱怨铃雪."有一个问题."铃雪抬头说.

　　"什么?"坐在一旁的老爷和小七马上问.

　　"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做铃雪啊?"他皱着眉问.

　　"有什么关系.挺好听的啊."老爷回答,马上收到一个白眼."那是你爹给取得,说是他和你娘的两人的名字的结合."补充说明.

　　"俗气."他咬着筷子说.

　　"那.......为什么我会嫁给你呢?"他又问.这次总算是问对了.老爷原来准备了很多说辞,霜红和小七也很兴奋,只要成功答对这一题,夫人和老爷之间的隔劾应该也彻底消失了吧.但是,老爷这时停住了,他默默的低着头,突然不想去骗他.两人静坐在这里,安静的等待者,却是谁也不肯说话.老爷不愿承认他是不喜欢他的,那么他又为什么嫁给他呢?为了什么,为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