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烟络七

9、刺

　　“青儿？你是青儿！”叶靖铭急切的肯定着，却似乎还有一丝不确定：“你--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亏你还能认得出我呢！”洛江离讥诮道：“这么些年，我想过很多种我们重逢的样子，甚至想过你或许已经……唯独不曾想过，你竟然会娶了慕容嘉兰！”她自嘲的笑了笑，那笑容且喜且悲，语气愈发淡漠，似在向叶靖铭发问，又似在自言自语：“怪不得呢，怎么还能容你好好的活着看……”
　　叶靖铭似乎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肩上的伤口一阵紧似一阵的刺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却觉得此刻无比清醒：“你母亲呢？”边说着，边左右张望，似乎忘了他现下的处境，只余满脸的欣喜与期待。
　　洛江离听着他声音里的欣喜，一阵心酸：原来他也还挂念着母亲，既然挂念着母亲，为何又娶了仇人是了，不娶她，又如何能活的好好的!想到此，顿时心里一阵气苦：“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慕容嘉兰竟没告诉你，我母亲早就不在了么！”
　　叶靖铭脸上的欣喜与期待瞬间僵住，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果然，果然是不在了，不在了……你……”看着眼前的女子挺直了脊背紧抿着唇，那双殊无神采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忽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他似乎反应过来：刚刚，差一点儿，他就真的死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上！她是真的想杀了他！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缩了缩。那些热切与期待甚至重逢的喜悦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眨了眨眼，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女子--这个他寻找了很多年的亲生女儿！
　　两人之间的气息似乎在瞬间凝滞，有淡淡的血腥气在清冷的夜空中漂浮、弥散……
　　洛江离抬手将青竹指向他，凝声道：“既然你娶了慕容嘉兰，那就是我的仇人，今夜我就送你上路，再一把火烧了这里，好替我母亲出一口气！”
　　浮云散去，皎洁的月华漫洒中庭，落在略有些寥落的枝桠间。叶靖铭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忽而觉得有些不真实。眼前碧色一闪，叶靖铭知道，那只是一根青竹，却也是能要人性命的利器。他突然想知道，这一次，她还会手下留情么？
　　蓦地，洛江离一个旋身，手中青竹折向身后，‘嚓，嚓，嚓……’数声轻响之后，三枚柳叶小飞刀钉在身侧的海棠树上。江离那双眸子仿若在瞬间有了神采，飘飘忽忽的落在某处，随即飞身离去。
　　凌远湛迟了一步，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一个影子于纷飞的花影中一闪，便不见了影踪。凌远湛的心‘咯噔’一下，便看见了一脸恍惚的叶靖铭。
　　“师父—”凌远湛轻声喊他，见他只是怔怔地盯着身旁。凌远湛仔细一看，竟是一排飞刀，大小形状皆似柳叶，深深的没入树干中。
　　“湛儿，把这些柳叶刀好好收起来，今晚的事不许对人讲。”叶靖铭轻轻地，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凌远湛应着，“师父的伤……”
　　“不妨事，皮外伤而已。”
　　凌远湛目送他回了屋子，门‘吱呀’一声关上。回转身，只见院子里满目残花，一地霜华，一阵风过，似乎还有淡淡的香气萦绕鼻端。一声轻叹，他慢慢踱出海棠苑，心底的疑虑不安越发的重了。
　　洛江离细细地感知着四周的一切。施展开轻功，穿行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中。忽然，她收住步子，稳稳的落在一片空地上。
　　片刻后，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江离面前，在她半丈之外站定。
　　“你怎么不追了？”话一出口，声音温柔细腻，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既然你并不想让我追到，那我便不追了。”江离笃定的说道。
　　那女子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你——真的看不见么？”
　　洛江离很是不屑的撇了一下唇角，道：“特地把我引出来莫不是为了这些无聊的话？无事我便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哎--”那女子急忙出声止住江离，似乎又觉得不妥，忙禁了声，看江离已经停下，便向前踱了几步，仍是笑吟吟的说道：“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我引你出来，当然是想瞧瞧你的本事！”
　　洛江离的眉尖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数日前，城外十里亭，我们早已见过的！”那女子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再说，经过今晚上我差不多也能猜出你的底细了！”
　　说到数日前的十里亭与她同一处休息的贵妇，洛江离心下了然，怪不得觉得她的声音与气息有些熟悉。待到听见她说知道自己的底细，想到这女人竟然潜伏在叶府救了叶靖铭，又将自己引到这里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暗暗生出些警惕。
　　“你究竟是什么人？”江离眉头一沉，声音便变得冷凛。
　　“这有什么紧要，要紧的是我能帮你！直接把仇人杀掉太可惜了，你不觉得让他们匍匐在你的脚下，慢慢的折磨，比较有趣么！”
　　“你——？”江离嗤的轻笑。
　　“不！”那女子倒是不急不恼，“是我们！”
　　“我们？”洛江离眉头一挑，疑道！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的目标是一致的刚刚不是你，我的仇此刻已经了结了！”洛江离不动声色的试探。
　　“你确定叶靖铭是你的仇人？你确定你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那女人暗暗打量着洛江离，亦不动声色的发问。
　　洛江离忍不住变色，又听她道：“你母亲是王宛苏吧，我也姓王，我的名字，大约你也听说过，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我叫王梦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