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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死亡的笑颜 ...


  •   突然想起以前亲戚的老辈去世时的光景,空旷的灵堂,一张黑白相片被摆在正中央的灵柩前方。
      有少年面带呆滞之情向透明的棺木里望去,所谓的与死者见上最后一面。
      第一眼还未看清,便险些被泪水迷了眼睛。
      第二眼是疑惑,那个被盖在白色敛布下的尸体太过瘦削,削小的看不出人形的痕迹。
      他开始迟疑,疑惑。
      这个曾经微笑着的人真的离开了吗?
      不敢确定。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很久之后,少年依旧忆不起第一眼告别时的悲伤,记住的,只有这个人是否依旧愉快的存活于世的疑惑。
      还活着啊。
      少年望向那张被装裱在玻璃间的黑白照片,那张笑脸即深刻,又略显温暖。
      他依旧在微笑。

      麒的笑脸渐渐被蒙上一层粘腻的沙层,像是彼时眼中被泪水填满,怎么也抬不起沉重的眼婕。
      这个人的姣好面容开始扭曲,我终于意识到最不对劲的正是我自己本身。
      我这是在做什么。
      身心俱疲,一股眩晕涌入脑中,黑暗便铺天盖地的袭来,不由我再多做挣扎。
      啊,这种无力感。
      像是感觉到潮湿地面的最后一丝刺骨寒意,连触觉都在最后一刻弃我而去。
      首先是视觉、然后是触觉、嗅觉,最后是听觉。
      连续的黑暗排山倒海的袭来,险些将我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掩埋。

      等到清醒过来,我已经蹲坐在地上,抬头对上麒询问的目光。
      “你的事,有告诉绮吗?”
      我点点头。
      主治医生都不知道的话,大概会迎来最后的放弃阶段。
      我还不想就这么草草的结束掉,至少在这个夏天,我依旧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我站起来,精神恍惚。
      远处传来猫的呜鸣声,像是最后的呻吟,发出一声凄惨悠长的嚎叫。

      我突然浑身发憷,惊起了一身冷汗。
      “糟了。”
      我匆忙的向那条岔路的尽头走去,想要试图寻找之前遇见的那只黑猫的踪影。
      道路漆黑泥泞,没走几步,我便摔倒在泥土里。
      冰冷的雨水散发着刺骨的寒。
      第二声猫鸣响起,像是在空巷四面八方,在上空久久的回荡。
      “眠!你去哪!?眠!”
      背后是麒的呼唤声,即焦急又有些愤怒。
      深夜中的一片反光,触动了我正在寻找的目光。
      我循迹而去,似是被妙龄女子迷幻心智的情人,被那人牵着向前走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条陈旧的一半浸在水中的铁路,远处有火车的汽笛声传来,渐渐靠近。
      我想回头看身边的那个红衣女子的容貌,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双手狠狠推下。
      半跪在水中,险些有些窒息。
      头部深深没入过膝的水中,任我怎么挣扎都抬起不能。
      有人伸出一只手,拉我上来。
      “眠!眠!”少年狠狠的给了我两巴掌,让我彻底清醒。
      远远地从他的身后看去,街灯下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又再出现,回头看我,一声低鸣——
      没入夜色,消失不见了。
      我回过神,对上眼前这个人愤怒的面容。狼狈的爬起来,我四处寻找,终于在自己跌倒的不远处找回了那枚钉子。
      还好没丢。
      躲避开那人愤怒的目光,我四下张望。面前那条浅浅的由雨水堆积成的河流,就在刚才,险些要了我的命。
      突然目光一紧,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河道的另一边,一个浅浅的坑中,有几个黑色的在月色下泛着渗人光芒的物品吸引了我的注意,并让我不寒而栗。
      不用靠近我也知道,那里躺着的,是几只同样毛色纯黑的幼猫。
      一股罪恶感与愧疚涌上心头,狠狠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眠?”
      貌似发现我的异常,他循着我的目光走过去,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埋了吧,很常见。”他淡淡开口,拨开云月,随意又自然。
      我们捧起周边的土,开始完成这一场未完成的葬礼。

      记忆开始模糊、模糊。
      模糊到再也看不清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夜太深了,四周的人家都睡了。依靠着依旧彻夜工作的路灯,我们缓缓的向回走。
      一路无话。

      “我以为我的精力已竭,旅程已终——前程已绝,储粮已尽,退隐在静默鸿蒙中的时间已经到来。
      但是我发现你的意志在我身上不知有终点。旧的言语刚在舌尖上死去,新的音乐又从心上进来;旧辙方迷,新的田野又在面前奇妙的展开。”
      清晨如约而至。
      当第一丝的黎明来临之时,有人幽然起身,告别了睡梦的温床。
      那些彻夜难眠的夜晚,以及精神紧绷的时间,一点点的开始累积。
      有人脚步轻盈,温起一壶水,手指尖灵动着研磨咖啡的粉末,虹吸壶内缓缓升起缕缕清香。倾倒的玻璃壶内留下咖啡褐色的痕迹。
      有人翻开那本陈旧的诗集,想要用那些传诵了无数遍的美妙诗句将他唤醒。
      清晨的光芒悄悄爬上他的脸颊,抚摸着他的眼婕。

      “在我干枯的心上,好多天没有受到雨水的滋润了。”声音断断续续。
      “天边是可怕的赤裸——没有一片轻云的遮盖,没有一丝远雨的凉意。”

      “如果你愿意,请降下死黑的盛怒的风雨,以闪电震慑诸天。”
      “但是请你召回——”
      “召回这弥漫沉默的炎热,它是沉重尖锐而又残忍,用可怕的绝望焚灼人心。”

      少年合上手中的书本,向窗外远远望去。
      请你收回——这残忍而沉重的绝望,为我干枯的心——落下凉意的雨滴。

      我睁开眼,为新的一天做起了祈祷。
      请让我,静静的沉睡于家中熟悉的温床,而不是客死他乡般陈尸街头。请让我,与他面前看着他目光中最后一丝我的身影的消逝,而不是如此没头没脑的失踪。
      祈祷完毕,换来的却只有深深的自我厌弃。

      被一阵催梦的电话铃声唤醒,我推开门,拉开绮家那扇未锁的门,穿过客厅,拿起那只挂在厨房门外墙上的电话。
      “您好。”
      “……”
      对方久久未曾回应,大概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从绮卧室的方向传来了同样催命般的手机铃声响。
      听筒那边并未挂掉电话,清晰的数着对方用指尖敲打桌面的声音,随着咔的一声电话接通声,听筒对面传来了似曾相识的咆哮。
      “你这个庸医!疯女人!既然被吊销执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家景的弟弟到底被你拐到哪里去了!!!!?”
      这个声音,确认是庸医没错。
      想起来了,当初是庸医介绍绮这位医生给我的。想到这里,再联想下两人的生活作风,以及这一系列咆哮声,不得不质疑是不是庸医那一届的毕业生脑袋都被铅灌过,以致智力整体水平都无差别的偏低。
      绮呻吟几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清楚的听到电话内的嘟嘟的盲音声后,我很有远见将听筒伸向了在身后沙发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麒的耳边。
      “你竟然敢挂我电话!!!!”
      咆哮完毕,我幽幽的把电话挂断,然后拉起正团作一团的麒身下的被子,丢尽了洗衣机里。

      今天的阳光很好,我依旧有些睡眠不足。

      大概是在一小时后,绮家的门被庸医一脚踹开。那人风尘仆仆,衣衫蒙尘。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正在客厅吃早餐的我和麒。
      “臭小子!竟然玩失踪!”庸医见到我后便急冲过来。
      我喝了一口依旧温和的牛奶,艰难的睁着眼睛回看他。
      “刚几天就学会跟别人私奔,离家出走!?哼!”庸医瞪了一眼麒,有些收住气势般站定看着我们。
      不等我们继续辩论,那人便冲进了绮那位睡美人的房间。整个公寓立即热闹起来,鸡飞狗跳般到处充斥着绮和庸医尖叫的声音。

      过了没多久,闻讯赶来的监护人安静的坐在了对面沙发上,审视着我。
      “最近市内发生了好几起谋杀案,眠大概没看新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麻美笑着打着圆场,“市内的少女走失后被人解剖,然后将尸块再重新缝合在一起。”麻美像是讲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就像是为了制作monster,不断地尝试组合新的肢体,被抛弃的尸体也缝合的完美无缺,这真是神奇不是吗?”
      麻美看着我,像是想要等我迎合。我扫了一眼坐在她身旁一直沉默的兄长,无奈的点了点头。

      完美缝合的尸体。

      脑内一瞬间闪过了那位神情癫狂的医生,不禁有些莞尔。
      约定的时间也近了吧。

      说起来,麻美也是庸医的学妹的话,应该也是医学类专业。难怪兴趣如此特殊。
      这么想的话。
      我抬眼回顾了下四周,看着眼前这四位最近总是纠缠于我人生的青年,不禁倒吸一口气。
      他们四人大概早就认识吧。
      甚至连麒也是。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便进入他们设下的圈套,并被这几个老谋深算的人包围的呢?
      也许一切一开始便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只有我一人什么都没有发觉而已。

      一股深深的厌恶感爬上心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想要把心、胆、肺等内脏器官一并的呕吐出来,越发的不可抑制。
      一抹鲜红爬上嘴角,掌心一阵粘稠。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最近的医院的病床上了。

      窗外的风肆虐的叫喧着,远处有些警笛的鸣叫声。
      不管是视线,还是听觉,都变得一片模糊。
      不行,我的结局还未想好,我还不想就这么结束掉。
      “你醒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见面了。”抬眼对上的,是昨天那位印象深刻的医生。
      “你也是庸医的前辈么?”不经意问出口,那边已经不等我多做解释,便肆意的嘲笑开来。
      “昨天淋了些雨所以有些着凉,嗓子会有些发炎也很正常,”医生翻着手中的病例,“至于送你来的那些家属,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不认识,所以医药费一律不予打折。”

      我松了口气。

      “怎么,终于有兴趣想提前参观下我们的工作室了么?”医生得意的笑着。
      “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的女朋友miss朱丽斯小姐。”我莞尔一笑,做以回应。
      “那么,命运为我所选中之人,你做好准备进入地狱之门,欣赏下炼狱中的美景了么?”医生干脆行了绅士礼,笑着开玩笑。
      “准备好了。”略显随意,我草草应付。
      这一切被同病房的几个病人与护士看在眼里,引以为乐的大笑出声。
      也许这一切本身便是一场闹剧。
      那些死者的英灵也许依旧还在这个实践徘徊,祈求寻找出那个将她们残忍杀害的真凶绳之以法。也许就连她们的灵魂也早已被割裂,被杂七杂八的拼合在一起的他么的躯体,再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声音或是面容为自己发言申辩。
      那些拼凑缝合在一起的灵与肉,实在太多太多,多到就算要拼合其中的一具尸体,都要花上无尽的时间与精力。
      不在场证明,凶手神出鬼没。作案动机不明,凶手无差别的残害年轻的女性。精湛到神乎其技的手法,每件凶杀案都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即使收尾也完美的像是完成工艺品。
      这大概就是完美犯罪的阐释。

      “最近已经发现了11具年轻女子的尸体,都是经过缝合拼接而成,每具尸体又至少由十人左右提供相应的残块。所以至今死亡人数不明。”麻美兴致勃勃的解说着,“因为拼合的太过细致,所以难以分辨到底原来的死者身份,到目前为止,凶手的线索依旧是个迷。”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些比较好。”兄长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眠,下次不准突然失踪了。”

      “虽然目前发现的尸块都是女性,不代表男性成为凶手目标的可能性为零。”麻美笑的很暧昧,“尤其是景可爱的弟弟,一定要小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死亡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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