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庙逐花月》切拜

26、备嫁.失落

　　凌天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回到家，菀玉已经把饭菜烧好了，一直在等他，待到他进了院子，才将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
　　凌天走过去，旁边放着一块干净的布巾，凌天拿起擦干净手，等到菀玉坐下，两人一起用饭。
　　饭间，凌天说起将两人成亲的事已经告知了相邻，菀玉羞涩又窝心，表哥这般做法，是想他们两人的婚事得到全村人的祝福，看着凌天，菀玉笑的甜蜜而满足，说：“一切表哥做主。”
　　凌天看着菀玉微红的脸颊，晶亮的眼睛里都是柔情，顿觉一腔的豪情，一早晨的奔波都值得了，“咱们得去趟徐婶子家，只剩下徐婶子没说，这些年徐婶子对我都很照顾，一会儿吃过饭，我们一起过去。”
　　“我知道的表哥，徐婶子对我也很好，我们成亲这样的大事，应该亲自过去跟她说的。”
　　两人吃过饭，便相携来到了徐婶子家。
　　却说老两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呢，看到凌天二人走进了，徐婶子便站起来，“呦，凌天过来啦。”
　　几人围着桌子坐定，凌天道明来意，徐婶子惊喜的叫道：“真的要成亲了。”徐婶子满脸喜悦的，一个劲的说：“好、好、好。”说完嗔笑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早该一起过日子了。”说完拉过菀玉的手，说道：“其实婶子早就看出来了。”
　　菀玉羞涩，窘迫的叫了一声“婶子。”不自在的抬眼去看凌天，却见凌天凤眸含笑的看着她和徐婶子。
　　凌天挑眉暗想，这么明显吗，怎么这么多人都看出来了，随后又饱含幽怨的看了菀玉一眼，怎么就这丫头就不懂风情呢，若是菀玉也这般通透，那么他两人就可早一步在一起，过上甜蜜的小日子，可惜那不解风情的丫头愣是没看见凌天惋惜的眼神。
　　徐婶子拍着菀玉的手，慈爱的笑道：“婶子不是笑话你们，你们能成亲一起过日子，婶子真心为你们两个高兴，婶子这些年眼看着，凌天这孩子，绝对是个好丈夫，你呀，就安安心心的跟着他过日子，定不会错的。”
　　菀玉感动，表哥对她的好，怎会感受不到，当下便点着头，轻声应道：“婶子，我知道的。”
　　听着徐婶子的话语，凌天一贯强硬淡漠的心，也一片温暖涩然。
　　徐叔一直坐在旁边没开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自家老婆子和菀玉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询问了两人成亲的日子，物事准备的如何。凌天一一答道。
　　徐婶子女儿出嫁后很少回来，老二口难免孤单，便一直将凌天当儿子看待，菀玉出现后，也是喜爱非常，现在两人要成亲，慈和的两个老人对此事的挂心程度不亚于自家儿女，之后几天都是忙进忙出的。
　　***
　　黄志清还记得几年第一次见凌天的情形，那时村子里野狼咬伤人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爹娘还特意让人捎话给他，让他就在书院里住着沐休都不许回家，怕路上灰狼伤到他，他那时只是个少年，待在书院里几个月不能回家，又焦急又担心，怕家里父母也遭遇不测，只能从上县的村人嘴里得知一些零星的消息，再后来进县城的村民带来确切消息，灰狼被打死了，担心了几个月，终于能回家了，顾不得收拾行囊，黄志清便跑回了家。那时候。黄志清第一次听到凌天的名字，那段时间，村人简直将凌天奉若神明，走进村子就能听到人们谈论“凌猎户英雄了得……”“胆略过人……”武艺超群……”之类的话语。从父母口中了解了当时的形状，若说每个少年都有一个英雄梦，黄志清也是，从小遵从父母之命读书，但那个英雄梦一直藏在他的心底，黄志清给自己心里就描述了一个身背箭囊，长相粗旷壮实的猎户模样，禁不住心里好奇，想看看心中的英雄的真面目，是否如话本上描述的那样，身高九尺，目光如炬，便打听好英雄的住处，一早爬起来便向着英雄家里前去。
　　凌天从河里打满一桶水，木桶轻晃，清水溢出洒向路旁的野草，被滋润过的草木更加青嫩了。黄志清躲在一旁，本来只想远远的看上一眼，听村人说，那壮士是外来人，独自一人居住，就在早先老刘头的屋子里，不常在村子里走动，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一路小跑到村头的小河边，恰巧让他碰上一人，那不是村子里的人，是个生面孔，但黄志清一眼确定他就是村里人嘴里的英雄，他是土生土长的徐家庄人，村子里人没有他不认识的。
　　待那人走近，黄志清才看清，眼前这人长得并不似自己想象里一般粗豪，反而极为俊美，但通身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清贵神秘之气，仿佛稀世美玉，光华隐隐。
　　黄志清就那样站在杨树后面，呆呆的望着凌天，竟不知如何感叹才好，心中所学竟不知如何形容，只能反复转着一句话：“华贵俊逸！好个伟男子！”
　　凌天提着水桶往回走，早就发现了树后面的人影，一眼扫过去，是个半大的少年，少年不说话，凌天也就当没看见，自从他猎杀野狼之后，自家门前就一直有人转悠，却是少年和姑娘家居多，凌天素来不喜与人交道，实在不耐，索性不出门了，今天早起提水，不想还是有人已经等在了这里。
　　黄志清收回一直盯着看的眼睛，嘴巴几次张和，就是叫不出“壮士”二字，反倒憋红了一张稚嫩白净的书生脸，眼见着凌天就要跨进门里，英雄经常上山，又不常出门，后天自己就要去书院了，黄志清急得抓头挠腮，实在是想跟英雄说句话呀。
　　黄志清一咬牙，一个虎跳拦上去，叫道：“这位英雄！”
　　凌天本来只当黄志清跟之前在自家门前晃悠的人一样，看个热闹就走，却见少年自己跳了出来，长眉一挑，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黄志清讪讪道：“这位英雄，小弟黄志清，听到英雄的壮举，实在仰慕，今日得见英雄，着实令小弟钦佩。”
　　大概是因为英雄肯正眼看他，黄志清双眸格外地亮，烁烁发光地盯着凌天。
　　凌天打量着黄志清，因那几句文邹邹的话反而有些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寻常事而已，不须多言……”便不再多言进了院子。
　　终于和英雄说上话，哪怕英雄那一句听不出喜怒的话，黄志清还是很激动，看着那扇木门在眼前关上，这才意犹未尽的转身回去，黄志清很是满足，这样玉树神伟的英雄，其实才更符合黄志清这种读书人对英雄的设想。
　　***
　　乡间小路，晚风徐徐，没有了白天的燥热，河水潺潺，蛙声呱呱，翠欲的山林，黛青色的远山，惬意又悠远，河畔边一身白色儒衫的身影，凝望着河边小屋，小屋院门半敞，偶有纤细或挺朗的身影从门缝闪过，柔语轻笑时时响起，还有咕咕的鸡叫声透过墙头传出，这一幅暖心的人间烟火，衬得那痴痴凝望的身影竟有些落寞。
　　黄志清接到村人递的消息，阎四姑有意在凌天成亲前一天才将儿子叫回来，以致黄志清赶回徐家庄时，已是黄昏，一身风尘便直奔河边小屋，到了近前，却却步了，眼看着几步开外的房屋，迈不前脚步，明天，向往的佳人就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年少时心中的英雄，犹豫，酸涩，又有些不甘，这怎一个复杂能言？
　　阎四姑早便听说儿子回来了，掐算着路程，却迟迟不见儿子出现，担心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焦心之余猛然想起，莫不是那傻儿子知道那小狐狸精要成亲了，自个儿跑去凌猎户家里了，哎呀，这怎么行，万一儿子搅和了亲事，那小狐狸精嫁不了人，反过来缠着自己当官的儿子，可怎么了得，阎四姑焦急万分，当下便出了家门，顺着小河往凌天家里去了。
　　果然，在凌猎户屋外，远远地就看见了儿子的身影，阎四姑又气又怒，这不争气的，那丫头片子就那么好，就是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孤儿，顶多就是长了一副狐媚相，怎就能勾的自家儿子心心念，看到自家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阎四姑看着就来气，小跑过去，到了黄志清身边，看清儿子一脸丢了魂儿的样子，更是心里把菀玉骂了好几遍，果然是狐媚子，害的自己意气风发的儿子，竟变成这样。不过，阎四姑到底还是聪明的，心里再怎么骂菀玉，在儿子面前却不说出来，拉住黄志清的胳膊，说道：“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不到家，害得娘担心了半天，”又故作不解的瞅了瞅前面的屋子，接着说道：“这不是凌猎户家嘛，明天人家就要成亲了，今晚定是忙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又帮不上忙，好了，快跟娘回去吧。”
　　黄志清不说话，只是哀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房屋，佳人就在里面，自己却没有勇气近前，难道只能徒留遗憾吗？黄志清踌躇不定，阎四姑看儿子半天不吭不响，就是盯着凌天的家不错眼，只觉怒气上涌，掐着儿子的手臂不觉的越加用力，黄志清吃痛，回过头来，看到阎四姑脸上的隐怒，阎四姑一路小跑过来，额头已出了汗，濡湿了鬓边的几缕白发，黄志清心中微痛，这才低声应道：“嗯。”
　　阎四姑松了口气，想起从县城到徐家庄怎么都得走上多半天，儿子这会儿应该还没吃上饭呢，又心疼的问道：“赶了一路，饿了吧，娘做好了你最爱吃的白菜拌肉，还有葱花饼，就等着你回来呢，赶紧跟我回去。”
　　看着阎四姑殷切的目光，黄志清咽下了最后那点踌躇，迈着沉重的步子，颇有几分萧索的味道，跟着阎四姑回了家。
　　小屋里的凌天两人亲亲热热的用过晚饭，丝毫不知外面有个人肝肠寸断。新房早已布置妥当，李木白早在几天之前就将成亲用的物品，置办齐全，亲自送了过来，菀玉住的那间主屋做新房，凌天亲自动手，都不让菀玉插手，自个儿就将那间屋子布置的妥妥的。菀玉站在一边，看着这着那个朗隽的身影，忙左忙右，时不时的还回过头来询问她，这里放箱笼怎样，这个帐子颜色如何，菀玉从没觉得像这一刻这样满足，唇角眼底都是知足幸福的甜笑，直点头应：“好。”“好。”“好。”
　　徐婶子说，成亲前一天，两人不能住在同一间屋子，而菀玉没有娘家，徐家庄又只有凌天一个亲人，除了凌天家没地方住，徐婶子拍板，就住她家了，明天从徐婶子家出嫁，也算从娘家出嫁了。所以，晚饭过后，凌天帮菀玉收拾东西，嫁衣绣鞋，头钗水粉，都送到了徐婶子家，晚上，早早的菀玉就被徐婶子打发着睡觉去了，说是睡不好，明天做新娘子就不漂亮，菀玉就睡在徐婶子女儿以前住的屋子里。
　　明天就要嫁人了，是嫁给最心爱的表哥，菀玉很兴奋，激动地心底直颤，抓着被子睡不着，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想象着，表哥现在在做什么。
　　凌天表情凝重，家里从头走到尾，查看着哪里不妥当，神情谨慎，务必不能出现丝毫差池，明天成亲可是他和菀玉的大日子，一生一世的大日子。
　　有人欢喜有人忧，黄志清草草的吃过饭，便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悲春伤秋之下，意如泉涌，纸笔挥舞之间，几首深情不渝的诗作便跃然纸上，以此抒发自己求而不得的痴心，吹干墨迹，黄志清沉醉在自己的诗词当中，阴暗的想着，“就凭本公子的文采，怎么也算得上风流雅士，你若红袖添香，将是怎样的风流意趣，偏偏你却看上那个猎户，他能有我这般知情知趣吗？”
　　捧着诗作自我安慰一番，最终还是泄气，再看那诗词也没甚么意思，佳人还是要成为别人的新娘，随手塞进一本书里，之后就忘了这一茬，只是那深情款款的诗作最后会被谁看见，又回牵出怎样的姻缘，那就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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