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花开》烟多浮云君

2、帐篷内

　　战斗之后夜飞是怎么找到后撤的军营，一路蹒跚走进大都将军的帐篷，然后一头扑倒在督军的怀里，夜飞一点都不记得了。记忆里只有零星的画面和彻骨的寒冷，还有最后晕死过去前，那人怀里的温暖。
　　军营里弥漫着草药和血腥味，此战之惨烈远成为了开战之最。双方都暂时后撤躲在屏山战场之后舔伤口。伤口失血和脱力还有伤寒让夜飞昏睡了两天，这期间除了和大将军讨论战事都守在一旁的四皇子督军柳胤想了很多。
　　柳胤开心不起来。
　　从小在无趣的皇宫长大，在尔虞我诈虚情假意间游刃有余的柳胤是个会自己找开心的人。这次出征原本算是当了皇弟柳释的枪头，古丽族边境作乱已久，每逢秋收便有游击的队伍滋扰边境村民。带兵出征的黄亦大将军偏向太子一派，柳释的大舅舅在朝上做了举荐，说是四皇子从小跟大将军驻守边城，勇气过人，如今大军出征，皇室更应有带兵之人，一则鼓舞大军士气，二则等等等等。无非是功劳不能全便宜了太子的人。至于柳胤，毕竟是柳释的生母舞庆皇妃带大的人，出征只要无功无过，便是占了由头。谁知道大军出征后在屏山山脉一代吃了嘎，与古丽族在山区的游击队伍对战了数月，竟被拖到了冬天。天气一凉，战事就转了风向，屏山一战，古丽族大军集结起来三面围攻在平原驻军的大都军队。已陷入疲惫的大都军难敌敌军，退守屏山。危机的时候柳胤提议留200人的分队在归雅山分头伏击古丽前锋以阻敌军攻势。
　　夜飞所在的小队在归雅山口成功地钉住了古丽族大军的七寸，缓解了对方的攻势，让敌军没啃到甜头。可100人回来了不到20个，夜飞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月夜里找回军营没被冻死，多少也算个奇迹，可这样的奇迹在惨烈的战斗后也丝毫激不起庆贺之意。夜飞是释弟的贴身侍卫，这次出征，舞庆皇妃怕这个寄养的皇子有了情绪，由着他挑了好些柳释身边备着的得力能人。夜飞便是其中一个。
　　这个人安静得出奇，冰冰冷冷的，一板一眼的守在柳胤身边。如今睡着的样子倒有些平日里看不到的柔软。把他从释弟那里拐来，有人质的意味，有自己的任性和各种考量。但这个人请命带队去归雅山口时起他心里就变得空落落的起来，这个苍白的躺在行军床上无声无息的人，不是他期望的。伴随着战事的不利，一切都有些脱离了掌控的无力感。柳胤盼望夜飞早点醒过来，就算是知道醒来了两个人仍是无话，也好过他这般悄无声息的沉睡带给他的辜负和抛弃感。
　　柳胤狠狠地咬一口烧饼，灌一口烧热的对了雪水的烧酒。夜飞醒了，睁了眼有些迷茫的样子，没有说话，手里把被子拉紧了点，骨子里的寒冷像是留了根，暖不起来。柳胤站起来把皮袄解下来披夜飞身上，把酒递过去，托着头灌了一口。又把被子里已经有些冷的石头掏出来，从火堆旁扒拉了一块烧暖的石头包了塞进去。柳胤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做得再自然不过，夜飞刚醒，尚不太清醒，只是下意识的知道这个人是自己人，放松了戒备，帐篷里再多个人看见了这画面怕是会被吓掉魂，正南皇室的四皇子照顾起人来，也是有一套的。
　　烧酒入喉烧了起来，睡太久，醒来后，伤口的疼痛也一点点醒过来。夜飞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四皇子柳胤，是自己的主子要他来贴身保护的人，如今却坐在他身旁照顾他，动作里透着股怒意。嗯，有点生气的味道，却没有杀气，做贴身侍卫的他绝不会弄错的气息。那他呆着的地方就是这个人的帐篷，睡的就是这个人的床了。应该立刻爬起来请罪的，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闭了眼想要继续陷入黑色香甜的睡眠。“吃点东西喝了药再睡！”冷冷的有点生气的语调。夜飞睁了眼还没来得及请罪，柳胤已经把烤热的烧饼递过来，瞪着他。“谢殿下。”请罪的话被瞪回去了。夜飞坐起来托着烧饼开啃，开始思考这次从鬼门关回来，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受了伤，还是督军的脑子受了伤。
　　安静，帐篷外大风夹杂着冰雪打着旋。帐篷里有柴火噼啪的声响，雪水烧开的声音，和两个人啃烧饼喝烧酒的声音。噗噗~噗~~。嗯，好像有人这几日窝在帐篷里，杂粮烧饼啃多了肠胃胀气。柳皇子柳督军抬眼看了看对面没有表情安静的人。心里就松开了，放心的再狠咬了两口烧饼，调整了一下坐姿，再放了一个长长响亮的屁。盯着那个人看到低头啃烧饼的嘴角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柳督军终于一展眉头，大笑出声。
　　冬日且长，但远处的天边漏了一丝亮光，风雪像是有了暂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