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花与禅意》常山道人

7、第五章 黑暗中的邂逅

　　整整一个假期，二十多个缠绵的夜晚，无数次亲吻与相拥，组成了如今这段珍贵的回忆。想到这里，我的内心终于不再平静，当初的痛楚感再一次席卷上来，虽然不再那么枯骨铭心，但依旧是苦涩的。

　　我很欣慰，原来我并没有变成冷血动物，原来若亭仍然住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看着我眼前的日升日落，春去秋来。

　　我又不禁懊恼，因为我竟然未曾让晓婉踏进我内心一步，这样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仍然感觉到内疚，总想着如何才能补偿她，尽管那已经不可能。

　　若亭自杀后的几个月里我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我也记不清楚到底是6个月，还是8个月。我当初甚至不敢去看日历，我害怕一旦看见日期，就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天躺在病房中的若亭的脸，惨白，却静如止水，没有一丝痛苦，我不知道她死前最后一刻是否对我有过留恋，亦或回忆过当初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一天我的世界整个塌了下来，我曾经对自己说过，如果到了世界末日，我最先想起的一定是我的父母。可是没想到，真到了那一天，眼睛里，耳朵里，脑海里，都是若亭挥之不去的笑容，背影，和她留在我身上的体温。

　　我没有和医生说过任何话，我知道那已经没有价值，该来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到来了。

　　从那之后，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

　　“二哥，真的要搬出去住啊？”

　　“恩。”

　　“老二，想回来住随时回来，今天你收拾一天了，咱们改个时间出去吃顿饭吧。”

　　“好，这周末吧，正好都有时间。”

　　说完之后我拿起行李走出寝室，两个室友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段时间我早已没有了笑脸，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自己出去一个人住，不然整个寝室都会因为我死气沉沉。

　　我也没有想过回家，我不想让父母看见我现在的状态，我不想让他们再为我担心，毕竟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寝室是四人寝，但是最小的那个因为欠了赌债被学校勒令休学。我们三个都知道这是他自己的过错，休学是迟早的。可当我们像往常一样下课回寝的时候，看见床铺突然空荡荡的，心里还是觉得物是人非。

　　寝室的老大，只是因为长得比较老成，所以我们都戏称他为“大哥”，家里是农村，所以生活也很朴素，习惯也与我们几个多多少少有些不同，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能洗脸洗脚都用同一个盆，想起洗脸水里也许还混杂着昨天的脚汗，我总觉得不舒服。

　　寝室的老三外号“小骗子”，只是因为在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我们三个都在积极地讨论着哪个□□的电影质量好，他却装出一副从来没有看过的样子，但是后来却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我们都叫他“小骗子”。

　　搬进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白天依旧在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只是晚上我自己回到住处。不用再在朋友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

　　在寝室的日子，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很受打击，可是谁也没有提过若亭。我每天也试着正常一点，但我知道装得一定要多烂有多烂，因为他们再也没有放肆地大笑着谈论女人，这个男生之间亘古不变的话题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忌讳起来，我知道，我住下去，也影响了他们。

　　不过一个人住也没好到哪去，每当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总是接踵而至，不论我翻身，坐起来，还是干脆在房间里踱步，都抑制不住那种压迫感，除非夜晚能不再黑暗，不再安静，可那根本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熬过了多久。每个周末我都强迫自己插进热闹的人群中，有时和老大老三吃饭，有时自己去看电影，有时坐在湖边看老人们钓鱼，总之我周末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强迫自己不呆在这间空荡的房间里。

　　就在几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影院上映了《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我其实并不是哈迷，我喜欢的是托尔金笔下的《魔戒》。但是没办法，谁叫影院里都是看这部电影的人，只要人多，什么电影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刻意挑选了中间的座位，我希望自己被人们包住，那样我会感觉到安心一点。眼看着人渐渐多了起来，旁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妇，这样也好，如果是年轻情侣，我想我多半会受不了。

　　“对不起，让一下，谢谢。”

　　电影开场五分钟之后，一个女生才匆匆忙忙走进来，走到我旁边，看了看手中的电影票，又看了看座位号。

　　“对不起，我是五号。”

　　“哦，老公，把包放地下吧，来人了，往那边挪。”

　　女生坐在了我旁边，我稍微打量了一下，但是因为光线原因，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不过她头发很长，身材也不错，黑暗之下竟与若亭有几分相似。可我不愿想起若亭，所以整场电影，看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知道放映的是什么，眼前总是若亭的影子。

　　由于是首映，所以我只买到了最后一场电影的中间座位。散场之后，人群从观光电梯直接下到楼下，我不是一个喜欢挤电梯的人，便靠在墙边等着最后一趟再上去。

　　这时候那个女生也靠在了对面的墙边，低着头玩着手机。

　　我注意了一下她，三叶草的大舌头鞋子，三叶草的运动裤，上面一件恶魔果实的棒球服，长长的头发染成了咖啡色，发梢烫了卷，显得整个人很俏皮。

　　她边玩手机边抬头关注着人群的数量，最后在倒数第二趟进去，关上电梯门的时候放下手机看了看我，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眼睛很大，没有化妆，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符合她的穿衣风格。

　　电梯再次换换上升，已经空无一人，然后我迈了进去。因为是四面玻璃的观光电梯，我看着周围的灯红酒绿，免得自己觉得孤单。

　　走到道边，有黑车司机在招呼着：“大学！大学！大学的走了！”

　　这种司机在晚上很常见，经常等在商场周围，因为那时候没有公交车，而且很多大学生要回学校，所以赚钱很容易。

　　我走了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发现旁边是那个女生。但是她并没有像我一样惊讶，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车子启动，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们聊天。

　　“你们宿舍晚上一般都几点锁门啊？”

　　“十一点吧，大概是。”我回答道。

　　“哦，都大几了啊？”

　　“大三了。”

　　“我大一。”

　　“哎呦，小伙子你大三？看着不像啊，我以为你俩一边大呢。”

　　“司机师傅，那你看我像不像高中生？哈哈哈。”

　　“哈哈，你们这帮小丫头嘴才厉害呢，我前几天晚上开车碰到一个，也是你们大学的，在车上打电话，估计是跟对象吵架，那说话才难听呢，我都不好意思学，什么你妈，他妈，全都招呼上了，给我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可说不出那种话，我感觉女生说脏话特别没有素质，要是难看一点别人会说你是泼妇，好看一点别人又会觉得，怎么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骂人比较好。”

　　“恩，一看你这丫头素质就高，上大学处对象没有？”

　　“没有，这才刚上大学啊。”

　　“怎么没找一个，大学不是遍地都是处对象的吗？”

　　“哈哈，哪有那么夸张，也有很多单身的好不好。”

　　“单身的不应该都是难看的么，好看的也会单身啊？”

　　“怎么不会，好看的也不是非得处对象啊，对象这东西又不是你必须有，你没有也不违法啊。”

　　我听着司机和那女生交谈，没有要插嘴的意思，而我在一旁一句话没说，他们也并没有觉得尴尬，仍然交谈甚欢。

　　到了校门口，我和女生一起下车。

　　“学长，你刚才怎么一句话不说呀？”

　　“不知道说什么。”

　　“哦...学长你叫什么呀？”

　　“刘以墨。”

　　“我叫王晓婉！”

　　“哦，你手机号多少呀？”

　　“啊？恩...学长你把手机给我，我输进去存上。”

　　我把手机递给了她，而那时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要尽快从阴影中走出去。

　　“好了，给你。”

　　“恩，我得走了，我不住在学校，我住在那边的小区里。”

　　“哦，那学长再见。”说完晓婉俏皮地挥挥手跟我道别。

　　这让我猛然想起当初的那个冬天，若亭也是一样的动作。我赶紧摆摆手扭头便走。我的心里有些复杂，我知道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去试着忘记她，虽然很多人都说过“忘记一个女人很简单，只需要另一个女人”，但是我始终觉得这种方式很卑鄙。

　　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