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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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我们被小瞧了，小鬼，你死定了！让你瞧瞧我们的厉害——哇啊！”发狠的粗横嗓音中途变调，凄惨的叫声比美夕发出的还要惨烈百倍。随即接二连三响起的是击打人体的闷响和痛苦悲惨的求饶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回荡，时不时有倒霉的流氓划过长空，再掉落下来，幸而没有砸到人，我是说，在场的纱和子两人，除了她们两个“人”之外，流氓们此刻应该算是沙包的替代物，那个少年，是属于神一般的存在。没有其他人被惊动，只有一两只流浪野猫吓得贴着墙角窜过去。
啊，对不起，“没有人被惊动”这种表述是不对的，正确的说，被惊动的人，譬如只因不走运地凑巧旁观整场斗殴事件的纱和子和美夕，始终保持恰当的隐形人状态——不出声、不尖叫、不动作，发愣中。
原来美少年，更正，是暴力美少年，不是对她们说话，而是对这帮小混混说话。话说，这群人是怎么冒出来的呢，先前还是空荡的小路，现在人像雨后的春笋似的，哦，是蔫坏了的春笋似的，横七竖八挤满地面。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压倒性的单方面痛殴的战斗。痛快淋漓、一气呵成。
美夕的下巴掉到地上，捡也捡不起来。世界原来是这么超现实的吗，第、第一次看清这个世界是如此不科学……正是眼前如此震撼的画面，她想起方才自己想要找寻少年的目的，忽然心惊胆战全身发软。可怕，太可怕了！
她拼命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要等少年离开才敢站起来逃跑。下意识地去拉身边纱和子的手，想找个依靠，却惊恐地发现，那个超级无敌迟钝的笨蛋，竟然不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一看——那个笨蛋，彻底没救了！
“那个……云雀少爷。”
云雀恭弥收拾了一群不入流的低等动物，脚缓缓地从流氓老大的背上移开，右臂轻抬，目光落在贴着小臂的浮萍拐上，唇边勾起极淡的笑容，好似在回味着战斗中的乐趣。然而对手的软弱无能，又让这份乐趣稍纵即逝，转而索然无味。他收起武器，抬步就要走。
意外的是，在这时，有人叫住了他。细弱的女孩子嗓音，比寻常嘈杂的草食动物的声音要清脆纯净。不过这无关紧要，值得引起关注的是她对自己的称呼。他回头去看。
穿着白色针织薄外套浅色百褶裙，齐肩短发的女孩子一脸恭谨，朝他轻轻躬身。抬起头来，她那一双如鹿温驯的圆眼睛，在开始说话的同时，透出清澈见底的纯真气质。
“少爷，我是新晋的云雀家女仆，黑泽纱和子。事情是这样的，过几天就是您的生日，千原夫人想要为您举办生日会，但是呢，她们都在苦恼……”
被打断——“生日会？”
“是。”
云雀稍稍侧头，黑发飞扬。
“我对它一点兴趣也没有呢。”
“诶，怎会这样？”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就在女孩的脸上写着，明晃晃地惹眼。
云雀随意地看她一眼，视线很快飘走，利落地转过身，外套袖子轻扬，他再次听到身后那把音色干净的声音：“少爷，你一定会参加的吧？毕竟这都是大家的心意呢，无论如何，请您再考虑……”
“你，”云雀半侧过头，盯住她的脸片刻，勾起轻笑，“胆子倒是不小哦，草食动物。再见。”他道别着走远，没有再理会纱和子。
“唉，走掉了。”纱和子叹气。
“呼~走掉了！”美夕擦汗。
她俩对视一眼，纱和子主动将美夕从地上拉起。
“我说你呀，真是超级笨蛋！那个少年明显是不良中的不良，亏你有胆去跟他搭话啊，不怕死么你？”
“打倒不良的少爷，怎么看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不是吗？话说少爷的身手原来是这么好，厉害啊~”
“他都说你太大胆了哟！你给我回来正常人的世界！”
“说得也是，作为女仆，我胆子太大，居然敢多管闲事了呢。”忏悔中。
“不是这个！你给我搞清重点！”
纠结于搞清所谓的重点一点意义都没有，傍晚美夕和纱和子临分手回家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告诫：“小纱，不是我多心，你最好去查清楚云雀家是怎样的背景，不然以后可能会卷进莫名其妙的麻烦。”
对于好友的忠告，纱和子神色肃然，表示谨记于心，在路口送走美夕，独自回云宅的路上，纱和子仰头望着天边闪烁的繁星，默默想道：来不及了，我已经签了一年的合同。而且，少爷至少愿意跟她说话，没有像电视剧中的贵族子弟那样，摆出瞧不起人的态度。就这点而言，她倒是对这位少爷的观感不差。
但是，看来少爷真的很不喜欢生日宴会之类的场合哪，一提到那个，连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大家的心意大概会付诸流水吧？
有点失望，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第二天清晨上岗的纱和子，跟同样在庭院干活的隆先生聊起昨天发生的斗殴事件。吉田隆听罢，放下除草镰刀，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坐到装饰用的白岩上。
“黑泽，有没有人说你，呃，没眼色？”抓抓草帽下湿透的头发。
“对不起……”低头再次忏悔。
“嘛，总算是有惊无险，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的运气不赖。哈哈。”
怎么听都不觉得那是好话，深感挫折的纱和子开始认真反省自己多此一举的错误行为，并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再逾矩。她一发狠，把走廊下的体积庞大的花盆一口气抬起，搬到阳光照到的地方去晒。
“小姑娘，挺有力气的嘛。要帮忙不？”没等她回答，吉田隆已经走到她身旁搬起其他花盆。
“太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有你在，我才知道少爷的身手又进步不少，真是令人安慰啊，相信千原夫人也是这种心情吧。”
“哈……”这话有□□的感觉？纱和子偷看吉田的神情，不加掩饰的灿烂笑容，给人理所当然的坦荡感，于是她将奇怪的感觉丢开，“可惜少爷说对千原夫人筹办的生日会不感兴趣，也许不会来参加。”
吉田纠正她：“不是不会来参加，是绝对不可能参加。”说得斩钉截铁。
“那为什么还要举办？”
“偶尔热闹一下也不是坏事吧，嘛，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被少爷的拐抽飞而已。
即使有被狠狠抽飞的危险，仆人们依旧能抱着悲壮的心态去将生日会一点点筹备起来，场地是精心布置过的日式院子，旗杆挂的鲤鱼旗五彩斑斓，出自池坊的优美插花，十八世纪浮世绘的屏风。抱着满满的期待和干劲，用心去举办的生日会。
大家都是心甘情愿去做的。不要看他们叫苦连天的样子，实际上可能做起事来兴致勃勃。
因为我们都对少爷的成长充满期待呀。
到了那一天，纱和子在宴会场地被宫本支使得晕头转向，斟茶倒水是本分，就连挂灯笼搬东西都囊括进她的职务范围，忙得足不沾地，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来回。
当她有闲下来的空档时，天色已暗，月光莹莹，繁星点点。屋子里灯火通明。大家都聚到一起，紧张地盯着为首的千原夫人。
“千原夫人，少爷今晚到底来不来，已经快十点了。”
虽然少爷来，他们会被抽，不来，却会不甘心。
“这是什么话？我已经通知过少爷了，少爷会自己决定，轮不到你们说话。”
威严的声势压过全场的焦灼不安的气氛。大家静下来。
纱和子跪坐在门口边，望着门外的走廊，廊顶的灯呈温暖的橘红色，柔和地流泻着光线。
墙壁的时钟显示时间的流逝，从十点渐渐过渡到将近十二点。
在这期间，藤井拉起跪坐的纱和子，邀她与自己以及其他人一起玩纸牌游戏。坐到柔软的椅子上，纱和子还处于“诶，这样做不算是偷懒么，宫本前辈在那边狠狠地瞪人哦”的惊奇中，被众人笑嘻嘻的哄上桌，然后被打得落花流水。
“纱和子还嫩着呢。”一个前辈笑眯眯。
“道行不够啊，要多加锻炼才行。”另一个前辈拍她的肩。
“加油吧，纱和子。”这次是温柔的藤井前辈。
“啊……是。”纱和子输得惨兮兮的，脸上被贴了无数纸条。
看来大家的热情没有受到多大打击啊，这种情况，基本上变成了自娱自乐的联欢会。转眼看四周，差不多都是像她们这样自己找乐子呢。
纱和子再去看挂钟，还有五分钟十二点整。
这一天也终于要结束了。有些遗憾，有些失望，但眼前的人们笑得那样真实欢快，温暖的笑容在橘红的柔和光线下似乎会融化，像巧克力奶糖般流动。
这样就满足了呢，大家。
纱和子扬起头，等藤井前辈再往自己脸上贴纸条，往上抬起的视线，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她稍稍侧首，从藤井前辈的肩上望去，只见廊外有人影晃过，随后在大门处，传来不重不轻的熟悉声音：
“你们很吵闹呢，给我安静点。”
全场霎时肃静。
唯独听见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响。
“少爷，您终于来了。”敢于挺身而出，第一个打破恐怖的静寂氛围的是千原夫人。碎步款款地走到自己看大的少爷面前，没有丝毫拿乔。
“嗯。”云雀倚门，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扫视全场的人，上挑的凤眸映着闪烁的橘光，看起来似乎温润了点。然后缓缓地说道，“烟花呢，我等了很久了。”
“马上就放！藤井、宫本！”千原夫人回头一挥手，被点名的前辈们立马应诺，飞快地出门准备。
云雀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打着呵欠走远，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视野开阔的前庭。众人在他走后炸开了锅，纷纷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心意没有白费的感动中。纱和子呆了几秒，情不自禁地追出门，站在廊上看那远去的背影。
纤细的背影融入夜色的朦胧，夜风轻拂，如水微凉。
蓦然，尖锐的烟花升空声响起，下意识抬头，天空猛然炸开绚烂的烟火，银白的、鲜绿的、桃红的、明黄的，短暂却闪亮耀目。
纱和子不禁微笑起来。
今晚的烟火，多么漂亮啊。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