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半生垂眸》如宝

43、吃醋

　　嫣然蹑手蹑脚跟过去，本想给他的个惊喜，却不料看见度生正抱着画布垂首站着，周围是莺莺燕燕的贵族女子。

　　“你就是度生？”正中间坐着位穿着鹅黄色圆领襦裙的女子，她盘着高高的惊鹄髻，描着鸳鸯眉，贴着细花钿，富贵逼人。

　　度生垂着眸子，目光之落在自己面前半尺之地，不卑不亢道：“在下正是度生。”

　　“你抬起头让我看看！”女子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戏谑和高高在上的威仪。

　　度生犹豫了一瞬，慢慢将头抬起，可目光依旧低垂。就在他抬头的同时，周围女子皆发出一声惊叹，随后便窃窃私语、嘤嘤低笑。那女子端详了好一阵，啧啧叹道：“的确是难得的俊秀模样！”

　　嫣然皱眉，这女子也太没羞没臊了吧，竟然当中像看货物一样“围观”度生，还品头论足。

　　就在这时，度生朗声道：“公主殿下，在下可以为您作画了！”

　　公主哼了一声：“好！”立时有宫女摆上绣凳。

　　度生躬身行礼，坐了下来，将画布在面前铺展开来。嫣然鼓了鼓嘴巴，心说原来这个不知羞的女子就是晗月公主，幸亏她当时没有跳出去大骂几句。

　　晗月公主看着度生，笑道：“度生师傅，我该怎么坐着呢？”

　　度生依旧低着眉，声音平静：“公主自便即可，无需拘束。”

　　“无需拘束？！”晗月公主笑了笑：“那我就如此了！”说着，她俯下身子，一手托腮，一手垂在身侧，侧卧在了软榻之上。

　　立时间，周围又是一片戏谑的窃笑。

　　度生面色如常，神态平静，他抬眼看了一下，就立时又低下头。嫣然也顺着度生的目光看去，只觉得瞬间脸红心跳。原来晗月公主本就穿着低胸的襦裙，此时再一侧卧，雪白的脖颈之下，两只白兔呼之欲出，风光旖旎。

　　晗月见度生低下了头，笑着问道：“这个姿势可好？”

　　度生颔首正色：“内廷寻我来时，说是为公主画正身像。在下以为既然是正身像，还是像刚才一般坐着比较好”。

　　晗月脸上笑意更盛，看着度生的目光直白热辣，语气却娇弱极了：“不嘛，我坐累了，此刻就要躺着！你只管画就行了，皇上那里我自会禀报！”

　　周围立时有人附和：“就是，唯有这个姿态才能体现出公主的华贵俏丽”。

　　晗月公主目带挑衅，度生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嫣然情不自禁低声骂道：“厚脸皮，不知羞耻！”

　　度生提起炭笔，抬头看向晗月公主，晗月公主也不避讳，而是目光直直与度生相对，而且眸中笑意更盛。度生沉静地看向公主，在她脸上身上匆匆一瞥之后，便低头作画。

　　好半天也不见度生再抬头，晗月公主有些不耐烦，她疑惑问道：“画师，你为何只看我一眼便不再抬头？”

　　度生画笔不停，淡然道：“在下已经将公主样貌姿态记在脑中，不需再看”。

　　晗月轻笑道：“你是不愿看我，还是……不敢看我？”

　　度生放下画笔，目光直视晗月：“公主，在下作画先以素描勾勒轮廓，再用画笔补充细节，刚才在下虽然只看了您一眼，但您的骨骼线条已经印在脑中，细笔勾勒出来便成十之七八，剩下三分在下也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只需依照在下心中记忆画出来即可”。

　　“你是说……你已经把我记在了心上？！”晗月慢慢坐起身，一边说一边向度生走来，她站在度生身后，俯下身子，两个白兔几乎要贴在度生的背上，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钻入度生的鼻子，他本能将身子向前倾，拉开与晗月之间的距离。

　　晗月伸手搭在度生肩头，转过头笑对着度生说道：“你为何身子僵直，这么紧张？”

　　度生“噌”地站起身，皱眉道：“公主，您这个样子让我无法作画。”

　　晗月听他语气中带着怒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法作画？！那你这是要违抗圣命了？”

　　度生低头：“在下不敢。若是公主想让在下画出正像，还请上座坐好。”

　　晗月不悦，周围的女子立时说道：“哎呀，真是不识抬举！”

　　“这画工也不过如此吗？！”

　　“竟敢驳公主的面子！”

　　一片冷嘲热讽之中，度生颔首垂目站着，他生性单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不知道还有“随行就市”、“识时务”一说。度生的眉头越攒越紧，袖中的手也紧握成拳，可他的沉默并没有让周遭女子停下来，指责声反而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度生！”

　　众人回头，只见嫣然一脸惊讶地看着大家，她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划过，然后停在了度生身上：“度生，你怎么在这儿啊？”

　　度生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欢喜，他大步走向嫣然，情绪是显而易见的亲昵：“小然！”

　　嫣然透过度生看向他身后的莺莺燕燕，然后目光锁定在晗月公主身上，故作惊讶地问向度生：“度生，你在干嘛呢？”

　　度生赶紧回身，看了眼晗月说道：“我奉命来为晗月公主作画。”

　　嫣然眼眸一亮，对着晗月说道：“原来您就是公主殿下！我是夏侯府的三女儿，名叫嫣然。早就听说公主贤良淑德、温仪静婉的美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度生下意识看向嫣然，目光疑惑中带着惊讶，仿佛在说你怎知公主贤良淑德？而且公主也并非温仪静婉。

　　嫣然瞥了度生一眼，盈盈的眸子带着狡黠。度生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边扬起一丝笑意。

　　嫣然走到画布前，一脸兴奋地说道：“度生师傅乃当世第一画师！他曾在我家作画，我也学了一二，若是公主不弃，不如让我与度生师傅一起为您作画吧！”

　　晗月公主峨眉深簇，她对夏侯将军并不熟悉，转眼看向周围，厅中女子也悄悄摇头，这个夏侯家的丫头来得奇怪，而且与度生似乎非常熟悉。晗月公主想了想，表情一变，笑道：“既然夏侯将军家的小姐愿意提笔，那本公主自然乐意！你就与度生一起为本公主作画吧！”说着，晗月走回软榻坐好。

　　嫣然冲度生点点头，两人在画布前坐好。趁着宫女整理画布时，度生带着兴奋和惊讶轻声问道：“我不知你还会作画！”

　　嫣然轻哼一句：“我不会！一会儿作画，我只能装模做样，一切还得看你！”

　　度生一愣，还不待说话，嫣然便笑盈盈地对着晗月公主说道：“殿下，您的衣领有些歪了，还是整理一下吧，不然有损您的威严”。

　　晗月公主好不耐烦，只能拢了拢有些松散的衣领。原来如此，度生心领神会，唇边的笑意更加明媚。

　　许是嫣然在身边的缘故，度生一气呵成，竟然片刻就将公主的样貌栩栩如生的画了出来。正在细琢之时，嫣然凑近低声道：“度生，你需得把公主眼睛画大一些”。

　　度生不解。嫣然更凑近了些，叹气道：“为公主画像，七分相似便可，剩下三分是为了让公主更加美貌的！”

　　度生一愣，眸中闪现出一丝颤抖，这话小然也曾对他说过，可惜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次度生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一番精雕细琢之后，一个华贵貌美的年轻女子跃然纸上。周围女眷聚拢过来，惊叹地说不出话来！晗月公主站在那副画像之前，更是又惊又喜，画中人与她似像非像，若说是她，则多了一份飘逸美艳，若说不是，可眼角眉梢与公主又无处不同。

　　晗月满是欣赏地看了度生一眼，笑着问道：“画师所画之人，似乎比本公主明艳许多。”

　　度生低着头偷偷看了嫣然一眼，他不知该如何奉承别人，此时面对的又是一位公主，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嫣然笑着答道：“公主气质天成，容貌更是天下无双，度生不过是将眼前所见画了出来，是公主您太自谦了！”

　　晗月对着度生靠近一步，伸手搭在度生手腕上，笑盈盈说道：“你画的画像，我很满意！本公主要重重赏你！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度生不动神色地将手缩了回来，摇头道：“内廷已经给了足够的报酬，公主不必在赏赐破费。”

　　晗月公主盯着度生看了半天，嫣然想说些什么，可也不便开口，就在尴尬之时，晗月公主突然笑了起来：“画师清雅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好吧，本公主也不勉强，你先下去吧。”

　　度生行礼告别，嫣然也赶紧跟着一并退下。走出厅廊之后，嫣然长长喘了口气，原本一张笑脸立时皱在一起。度生见她不悦，关切问道：“你怎么了？为何不高兴？”

　　嫣然气呼呼道：“晗月公主形骸放浪还真不是浪得虚名！你不知道吧，她的名声坏极了，公然豢养男宠，公主府上门客面首一堆一堆的！今天还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公然调戏你！哼，实在是太不害臊了！度生你怎么也不知道反抗啊！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救了你，你估计早就糟她毒手了！”

　　“反抗？可她是女子啊。”

　　“女子又怎么了？你可以……你可以……先借口跑开，然后拉上一个人陪你一起啊！”嫣然皱着眉、握着拳，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喋喋不休，度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看着嫣然的目光也越发温柔。嫣然突然站住，转身对度生说道：“最让我生气的是，你还把她画得那么美！”

　　度生一愣，下意识开口问道：“不是你要我为公主加上三分美貌的吗？！”

　　嫣然一脸不高兴，嘟着嘴道：“你何止加了三分，简直就是加了十分！”

　　度生眼眸深处泛起欢喜，脸上却是疑惑表情：“你……不喜欢？”

　　“不喜欢！”嫣然使劲摇头：“我不喜欢你把她画得那么好看！”

　　话音未落，嫣然便觉出不对劲，她愣了一下，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我的意思是……你给公主的画像也不能太失真了，别人会说不像的！那个……我……我母亲还在等我，我要先过去了！”

　　嫣然一脸窘迫，不敢再抬眼看度生。度生低着头，看着她光洁的额头，挺秀的鼻子，心中荡漾出柔柔深情。他点点头，轻声道：“去吧”，满眼笑意地看着嫣然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