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半生垂眸》如宝

4、无谶禅窟

　　昙无谶的禅窟就在河边上的砾岩壁上。要不是度生带着，夏然根本不可能找到。

　　拨开荒草荆棘，只有一个小小的窟门，他俩猫着腰钻进去，入眼的便是一尊塑像。度生在塑像前双手合十，夏然站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行礼。行完礼后，度生笑着看向夏然：“这禅窟是敦煌的第一座洞窟呢！”

　　“真的？！”夏然兴奋极了，据她所知，关于敦煌洞窟的起源现在还是一个谜，而且从外观上看，这禅窟应该还没有被发现，难道她和度生是发现敦煌第首窟的第一人？！

　　看着夏然手舞足蹈，度生倒是越发淡定，他指着墙上的笔画说道：“你看，这里的壁画是不是更好看？”

　　循声望去，却让人头皮一麻。天呐，这里画的都是血腥又可怖的场景，让人看了丝毫没有美感，反倒是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度生却不觉得，他指着一处画像说道：“这是毗楞竭力王身钉前钉的本生故事，这个是月光王以头施人的故事，这个是尸毗王割肉喂鹰……”

　　他越说，夏然越觉得冷，加上洞窟阴暗，夏然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度生，你别说了！”夏然下意识打断了他：“为什么这儿的壁画都这么血腥？”

　　度生疑惑：“血腥？”

　　夏然点点头：“你看这些不觉得很悲惨吗？”

　　度生看看她，又看看壁画。

　　夏然说道：“为什么不能画一些祥和美好的场景，例如西方极乐世界什么的，让人看着就能心生向往。”

　　度生皱眉思索：“极乐世界……”。

　　虽然这些壁画看起来残酷悲惨，但夏然毕竟是考古系的学生，还是拿出绘本，一点点临摹。度生坐在一边看着，夏然想起他画画的功夫了得，怎么能浪费，就给了他几张纸，让他帮着一起描摹。度生拿着铅笔琢磨了半天，才开始下笔，他握铅笔的姿势明显比拿着画笔生疏。不过，好在他有天分，描摹出来的画面简直与壁画无异，甚至还要更加精妙呢。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晚了。夏然和度生饥肠辘辘地翻山过河，回到西S14洞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夏然在山坡上大喊杨林的名字，可是没人应答，就连她停在山坡下的自行车都不见了。

　　夏然急得只想哭，从这儿回营地骑车就得一个小时，他们不等她就算了，连自行车都骑走了，真令人气愤！尤其是杨林，昨天让她做他的女朋友，今天早上还让她等他一起回去，可现在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夏然气呼呼站在山坡上，满脸都是着急与慌乱，度生说道：“要不……我带你走回去吧。”

　　“从这儿走到营地还远着呢！咱俩没车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去？！”

　　更让人绝望的是，志愿者出来都不能带手机，因为这些都是严格保密的一级文物，在发掘没有完全结束前，谁都不能拍照或是泄露有关文物的一点儿消息。夏然这样一组的志愿者都是集体行动，谁想到今天她会一个人落在这里。

　　就在夏然跳脚时，度生低声说道：“我们快点儿走，一会儿就到了。”

　　“唉……”夏然长叹一声，生气归生气，眼下这情况除了走还能怎么办呢？她将纱巾往脖子里裹了裹，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走吧。”

　　今晚的夜空格外漆黑，走了半天，竟然一点儿亮光都没有，只靠着头顶的一角月牙。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夏然有些害怕，小声地喊了句：“度生，你……你知道怎么走吧？”

　　度生回头看向她，可是天气太黑，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模糊轮廓。他声音温柔：“放心。”

　　夏然着实放不下心，脚底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只觉得走得脚疼。天越走越黑，四周安静地吓人，明明是盛夏，可她总觉得后脊背一阵一阵发凉。不管了，夏然咬着牙伸手想要拉住度生，可是手刚碰到，他就立时避开。

　　夏然顾不得脸红，蚊子一样哼哼道：“度生，我有点儿害怕。”

　　他步子一顿，这才摸索着拉住了夏然的手，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别怕，我知道怎么回班布寺。”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远远的灯火。夏然兴奋地连忙喊道：“人家！终于看到人家了！”

　　度生没有说话，他依旧拉着她快步向前，而且似乎走得比刚才更快了。

　　“度生，度生”，夏然喘着粗气：“慢点儿，慢点儿，我都跟不上你了。”

　　度生步子没停。走到灯火处，突然松开了夏然的手，夏然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太在意，不过打量周围的房舍，夏然却有点儿迷糊了，这里破破烂烂，到处是泥墙房子，而且家家户户连电灯都不点，似乎只燃着蜡烛。

　　“度生，这是哪儿啊？”夏然心里开始打鼓了，这个孩子该不会是骗子吧！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应该。就算是要骗她，今天的宕泉边、禅窟里，就连刚才的路上，哪儿不比这儿安静，现在他要是敢对她做什么，自己只要放声一喊，还怕没人出来？！

　　夏然暂时沉下心，跟在度生后面。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夏然看见眼前是一个低矮的房子。门未栓，他一推就开。夏然站在门外不敢进去，直到他点起了一支蜡烛，夏然才看清了这屋子的样貌。

　　泥坯的房子，茅草的屋顶，屋里放着一张破烂的桌子，还有一个只铺着一张草席的土炕。度生局促地站在屋里，结结巴巴说道：“进来吧，这儿是我家。”

　　“你家？！”夏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这儿是班布寺？！”

　　度生点点头，抬起手臂指了指十步外的一片建筑，夏然只觉得头脑发晕，班布寺她去过啊，应该在敦煌县城，可敦煌县城怎么会是这个破烂样子？！

　　这时，旁边的一户人家传来开门的声音，一个男人在院中喊道：“娘子，你栓门了吗？”

　　度生仿佛吓了一跳一般，一把将吓人拽进了屋子，匆忙关上门。此时此刻，夏然心里真的焦躁起来，反手握住他的胳膊，怒气冲冲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儿到底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