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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埋葬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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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这一天我都荡在秋千上纪念,纪念我们深深爱过走过这几年,你又何必说抱歉,这个落叶的秋天,就把我们的爱埋葬在冬天。”
如果有那么一个冬天,是我记忆深海里的珍藏,恐怕就只有高二那年的元旦了吧。
那年的元旦晚会,在我心里,正是拿多少珠宝都无法换取的最美好的回忆。
彼时我和琴音,临时起意,觉得往常的节目太过单调,不是唱歌就是小品。于是决定自己拍个话剧,就选用书上的某篇文章,写个续篇作为剧本。
剧本是正是我们两人合写的。时间仓促,我只是匆匆地收了尾,然后忙不迭地给众人传开,试图寻找合适的“演员”。
我们的剧本,情节或许算不上好,可那种纯纯的感觉,至今仍在心底唤起一种悸动。这大概也就是吸引住其他人的地方吧。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不少人提出可以给我们帮忙。其中,有阿恬,也有你。据说你还是被阿恬劝说着加入的。
真是谢谢了,给了我那么恬静美好的回忆。
你啊,以你的条件,显然是衬得上男主角了。而我,竟也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导演”,全程负责排练。
就这样,我们利用课间的零碎时间,偷偷溜到学校的后花园,一板一眼地开始练起来。
喧嚷的声音,吵醒了落在水杉上的午后斜阳。
一面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一面吃吃地笑着,气氛轻松愉快中暗含紧张。
距离元旦晚会,只剩下了最后的三四天。台词,显然难记得很,尽管我一再强调可以自己修改;角色之间的配合,也太过生涩,缺乏默契。
我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全心全意地做一件事,简直要犯了完美主义的毛病。
中途,情绪太过激烈。饰演女主角的女孩子,因为不能接受和你表现得太过亲密,甚至选择了退出。
我只觉心力交瘁,看着你们说不出话来。
最后,是琴音代替了她。
花园的小池塘里铺着几块大石头,我不自觉地径直走过去,取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搭在对面的垂柳梢头。
“你干什么啊,沥沥?”你在身后问我。
我回眸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准备上吊啊。”说着真的做出了那样的动作。
惹得你们大笑。
嗯,我就是这么个幽默风趣的人。
恰恰是在暂停歇息的时候,我留意到你和另一个女生肩挨着肩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耳朵里各自塞着一只耳机。
共享一副耳机,这样的关系,应该很亲密了吧。
女生的侧颜显得清癯,哼唱的歌声异常好听。坠在你垂下的眼帘上,更是那样的美好。
我便很好奇,这个女孩子,她是谁?跟你如此登对。
不过是惊鸿一瞥,我又将心神收了回来,专注于我们各自间磨合了。
直到元旦晚会当天,谜底揭晓,与你面对面话筒唱歌的女生,正是祁语。
我是留了点心,可没有玖怛那一说,大概也不会像后来那么上心。
我们的话剧呢,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所有的人,都已经竭尽全力,但还是抵不过现场状况百出。先是话筒坏了,然后出场顺序突然也被打乱,我们第一个出场,连道具都没有准备好。最后演到高潮,你却忘了词,拉着琴音就走。
全场起哄,变作一片嬉笑声。
我顿时只觉自己多日的心血终是毁了。想得再好,终究还是输给了现实。
那个元旦夜,起了风,我和琴音在走廊上抱头痛哭。
你们都过来安慰我和她,说着下次还有机会。我却深知,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应该就是我一生唯一一次,以一颗赤诚的心全身心投入地去排练一出话剧。
当然,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怎能煞风景呢。还是带着笑回来了,跟着众人一起笑。
事实上,没有人在乎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们只看得到你呈现出来的是什么。这个道理,我过了好久好久,才明白过来。
我央求你和琴音为我再演一遍最后一幕的戏,专门拿着相机录了下来。
那段视频,被我牢牢地锁在相机里,偶尔想起,会一遍又一遍地看。
哪,这大概就是你,赠给我的独一无二的青春纪念。
借着这个契机,我们也慢慢熟悉起来。
你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好听的歌喉,声音就像是某位歌手。
等到你挨着我的座位时,我总是央你为我唱歌。
那歌声,温温润润的,像一阵风拂过,落在心里是满满的温柔。少年的歌声,总是带着一种别样的青涩。
那时我跟玖怛之间头回出现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你正是在我后座。丰神俊秀,眉目疏朗,足以转移心神了。
阿骋提醒我:“据说想要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新的恋情。一个人留下的空白,总要有另一个人去填满。”说着又指着你,道:“我看阿泽就不错,重情重义,比那位好多了。”
我回头看你,却还是摇了摇头。
哪能轻易忘记呢。
而且也没有资格,这样对你。
几年后,看了《我们的存在》,又想起阿骋说得这番道理来。但是这是不同的。玖怛或许有些像很讨女孩子欢心的元晴,但我并不是可爱的七美,你也不是专心守候的竹内。
玖怛从未喜欢过我,我顶多算是单恋。而你,你不是还有祁语么。
不知道从何时起,祁语几乎同你们这些男孩子,全部都疏远了起来。尤其,是你。
我并不了解事由,但猜想你和她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写了这样一句话:“我会删掉所有关于你的一切,当然也会帮你删掉所有关于我的……”
而你只是不停地道歉,让她原谅你。
究竟,是怎么了呢?我不明白,也不应该明白。
“我们明明不是陌生人,却装的比陌生人还陌生。”
光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就足够我构想一出曲折回环的爱情故事了。而且,那些伤感的话语,竟然让我,有些心疼你。
她无法陪伴你了吗,不能继续走下去了么,难熬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嘛。
没关系,我来陪你。
就算是一厢情愿,也毫不介意。
那天,你从后面叫住我,我侧过脸,清清楚楚地听见你说:“沥沥,我喜欢你。”投向不知名方向的视线,渐渐凝滞了,也看不见你的神情。
顿了顿,你接着补上一句:“骗你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多狡猾啊,说这种话。
我一整天,都心驰摇曳,找不到安定的心绪。眼泪总是在框子里面打转,又流不下来。
玩笑话也好,无心的过失也罢,阿泽你记住,你是这世上第一个说喜欢我的男孩子,你是第一个。
纵然是假的,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心理,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对你越来越在意,不愿意再被你取笑,触碰到你的时候会很高兴,听说你生病就难受。
我觉得你很好,好到简直能够替代玖怛,好到我能够肆无忌惮地表露,好到我在阿恬面前提起你,她便会跟着欢喜。
也许我正是需要一个改变心意的理由,而你,刚好给了我。
以至于往后不管你说什么,再怎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都用这个理由欺骗着自己:你是喜欢我的,你亲口说你喜欢我的。
其实你,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吧,我知道啊。
骗自己的人,总觉得很悲哀呢。
恋着玖怛是会受到责怪的,恋着你则恰恰不同,至少能够被认可,不会再贴上“遇人不淑”的标签。
这样的念头,还真是怯懦啊,屈服于旁观者的看法之下。
可所有人都说你是错的,你还是对的么?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句话每天在我脑里打转,无数次回环往复。在看到玖怛同景染的甜蜜共处的模样时,循环得更加猛烈。就像是得了强迫症。
是以我跟你啊,绝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软弱,一点点逼着自己,在那颗心上刻下了你的名字。
凌泽,我喜欢你。
最压抑的时候,甚至换了字眼,变成了:凌泽,我爱你。
我深知爱与喜欢之间的区别,也越来越觉得非你不可。日日夜夜盼着与你同行,攒着你的衣角,望着你嘴角的笑和周身的淡淡清辉。
没有太阳也没关系,我有月亮呢。
太阳明亮温暖,但也往往过分炽热,容易灼伤它的追随者;月亮凭着太阳的光,只有如水的清亮。
理所应当的,我该更喜欢月亮。
哪怕在太阳真火里焚近了一颗心,浸在温凉的月光下也能重生。
但是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你并不是月亮。
你是细弱的虬枝生出的明媚鲜妍的紫薇花,风吹过,嘻嘻笑着,落下星星点点的瓣。可剥落的树皮,由不得丝毫触碰。扶上去时,整个树身都忍不住左右摇晃。
靠近你,在意你,将你放在心里,这一切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哀伤。
近乎疯狂地嫉妒所有跟你互开玩笑、同你交好的女孩子。
只因为那么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清楚明晰地摆在眼前:你对我们这些熟识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柔,没有任何区别。
我对你来说,绝对,算不上特殊的存在。可你于我而言,却重要到了极点。
这就是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