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面》青卡子

16、妖市（2）

　　莲泱等了一会儿，一道白石桥从对岸的河堤上渐渐出现，横亘在宽广的河上。莲泱抬脚往石桥的方向迈去，刚走一步，发现袖子还被安枝河扯在手里，而她依旧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对岸灯火辉煌的妖市。莲泱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安枝河的后脑勺上，说：“走了，没见过市面的妖面小姐。”
　　安枝河脑后一痛，有些生气的说：“能有点礼貌吗？游神大人！我们才认识不久，还没那么熟吧。”
　　“对啊，那你干嘛抓着我的袖子。”莲泱眨了眨眼，故意困惑的说。
　　“……”安枝河一下子松开手，把头扭到了一边。
　　“好了，赶紧走吧，”莲泱揶揄的笑了一下，便往前走去。
　　桥边竖了一块年代久远的石碑，安枝河觉得上面可能刻了字，不免多看了几眼，可惜，石碑表面被岁月侵蚀太久，只余一片坑坑洼洼。

　　莲泱和安枝河走到桥中心之时，河岸边的桃花簌簌的飘落，花瓣没有顺水飘零，反而直接沉入了水底，水里像是洒满了星点，整条河都混在一种粉白色里，在灯火的光影里熠熠生辉。安枝河注意到这个景象，渐渐停下脚步来，端详着整条河。
　　在夜幕的掩饰下，她看不清这条河的流向，如此轻盈的花瓣依旧能沉入水底，安枝河不自觉的蹙了蹙眉，真是条诡异的河流。
　　“这是界河，也被称为‘吞噬之河’，无论什么，都可以沉入水底，”背后响起莲泱的声音。
　　“恩？”安枝河稍一侧头。
　　“穿过这条界河，我们就真正达到妖市了，记住，不要叫我游神。”莲泱正色道。
　　“好的，叔叔，”安枝河弯了弯嘴角，恭敬地说。
　　“……”

　　一脚踏上河对岸的地面，‘叮’的一声，安枝河的脚下立马漾起一圈声波似的纹路。
　　“没关系的，继续往前走，”莲泱在前方轻声说。
　　安枝河抬起头来看着前方莲泱，在桃花林的影影绰绰里，莲泱在前方慢悠悠的走着，留给安枝河一个黑洞洞的背影。
　　哪里奇怪呢？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安枝河看向地面，顿住脚步，她注意到了——莲泱他，没有影子。
　　她立刻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自己的影子还在。
　　她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还未张口，莲泱已然俯下身来，仿佛了解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轻声说：“影子去了别的地方，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安枝河依旧面无表情。
　　“奥？是吗，”莲泱笑起来，连眼角都卷起了迷人的弧度。
　　安枝河看着他的眼角，心里暗暗猜想他多少岁了，游神的话，应该活了几百年了吧，这样想着，她抬头看着莲泱光滑的皮肤，不禁感慨：挺嫩的。

　　两人齐步走进妖市，安枝河看着这条长街，街上熙熙攘攘，妖们穿着色彩艳丽的唐服在各个摊位前流连，他们大都是戴着面具，还有一些没带面具的妖们长着一张与人类无异的脸，也有一些长着兽类的耳朵。
　　安枝河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身处在形形色色的妖群里，依然有种在云里雾里的晕眩感。
　　这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

　　安枝河在路边上站了一会儿，莲泱在远处的摊位前和摊主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莲泱就款款的走来了，安枝河莲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默默地捂住脸，小声的默念：“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莲泱披了一件姹紫嫣红的长衫走过来，绸缎面料在灯盏下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哑光，领口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繁花，衣摆上还绣了一只孔雀。安枝河敢发誓，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花的衣服。
　　莲泱走近，在安枝河面前得意洋洋的转了个圈，说：“怎么样，美吧。”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安枝河觉得被晃的眼晕，嘴角抽了抽，艰难的回答道：“您真美。”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太风骚了，怎么会有这种神明。

　　“你看你一脸的苦大仇深，干嘛啊，出来玩而已，给你买张面具戴怎么样？”说着，莲泱就在身后的一个摊位前停下来，对着里面佝偻的老妖说：“给我拿下那张面具。”
　　安枝河翻了个白眼，心想：出来玩，莲泱你可真有兴致，又买衣服、又买面具的，正常人会想去妖市这种群妖聚集的地方玩吗！安枝河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身后的莲泱抱怨了一句：“你可真不像个小孩子。”

　　整条街都笼罩在一种十分祥和的氛围里，小摊的面前都挂着一面旗帜，上面都画了一只狐狸，安枝河心里犯着嘀咕，为什么都画了狐狸呢，难道妖市里的“狐狸”相当于“招财猫”之类的？
　　街上的卖的种类十分繁多，卖面具的、衣服的、胭脂的、纸灯笼的、铁器的、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叫卖声、交谈声、嬉笑声汇成一片，像雨水一样流进安枝河的心里，几只幼妖穿着锦服，在街上嬉闹着、来回的跑，一只穿着绿色锦缎的幼妖一下子撞在安枝河的腿上，安枝河只觉得腿上一痛，往下扫了一眼，就看到幼妖头顶的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幼妖抬起脸来，白色的兽耳颤了颤，幼妖伸出一只小手抓住安枝河的袖口，一大串珠玉的细镯子顺着手腕下滑，叮当作响，她定定的看着安枝河，眼睛里闪烁着孩童的天真，还有一丝丝欣喜？

　　安枝河有些奇怪为什么幼妖会有欣喜的神情？发现她的眸子是湖绿色的，刚想开口告诉她她没事，幼妖在这时裂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上一刻还是天真的眸子，下一秒瞬间紧缩成了一条黑线，安枝河听到幼妖说：“来找我吧，你会来找我的。”
　　“恩？”安枝河微张了一下嘴，一个晃神，眼前的幼妖已经不见了。
　　安枝河立刻环视四周，已经没有幼妖的身影了，连带着刚才玩耍的那群锦服幼妖也已经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安枝河的心里忽然泛起阵阵寒意，失去了妖面的能力，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她只能看到妖市的表象，这让她很不安。
　　想到这里，她伸手想解开莲泱打过的披风结，无奈她用力的扯了两下，披风结扣还是原来的样子、纹丝不动。安枝河叹了口气，披风结在暗夜里流过一丝银光，但她没有看见。

　　缓缓地，细微的丝竹乐声传来，丝丝缕缕的渗入到安枝河的神经里，周围的妖们便开始窃窃私语、骚动起来，从后面突然跑过来的妖撞了安枝河一下，安枝河往前一个踉跄。
　　前面的妖停下脚步来，戴着夸张的红面具的脸往她眼前一凑，安枝河吓了一跳，下一刻，妖就立刻退后一步，弯下腰，面具里传来惶恐的声音：“您没事吧？”
　　安枝河还在四下里张望，寻找刚才的幼妖。她没在意面前的妖，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接着面前的妖就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突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说了，不让你乱跑的嘛！”语气里带着相当的不悦。
　　安枝河忽略掉他语气里不快，有些急促的说：“我刚才碰到了幼妖，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幼妖？”莲泱的眉头蹙了起来。
　　“对。”
　　“跟在我身边。”莲泱面容严肃的说。
　　安枝河看到莲泱凝重的表情，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感。

　　在夜空里盘旋的金翅鸟，接连着鸣叫了几声，都往山上宫殿的方向飞去了，长长的金色尾羽在暗夜里划出火焰般的流光。
　　安枝河指了指夜空里的金翅鸟，说：“它们都往那一个方向飞去了。”
　　“走吧，这座宫殿的城门即将大开，”莲泱仿佛有些叹息，眼睛望着宫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往哪走？”
　　“那里，”莲泱抬手指了指那座宫殿，接着说：“那里住着妖市的唯一掌管着——狐妖，妖市的妖们都尊称它为‘狐王’，今天，狐王的儿子要迎娶另一支狐族的小姐……”
　　“狐狸啊，”安枝河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旗帜上都印着狐狸了。

　　周围的妖群都往宫殿城门的方向移动，一片嘈杂，丝竹乐声越来越大，源源不断的从宫殿里传来，宫殿的上空升起无数的红灯笼，金翅鸟盘旋在夜空里，顶层的琉璃瓦泛起熹微的光亮，一层连着一层，整个宫殿都处在暗色调的亮光里。
　　莲泱说：”怎么样，想去看吗？”
　　过了许久，也听不到旁边少女的冷哼或是简短的回答。莲泱忽然心里一紧，立刻往旁边看去，旁边早就没有安枝河的身影了。
　　“该死的！”莲泱暗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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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枝河悠悠转醒，她的周围都是悬挂的长幔帐，一层叠一层，风一吹，就虚虚晃晃的乱摇，幔帐之外点了几盏霉绿斑斓的攒花宫灯。安枝河按着太阳穴，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空气里满是灰尘与发霉的味道，她努力的适应着这里昏暗的光线，明明上一秒她还在熙熙攘攘的妖市上，现在是在哪里，莲泱又在哪里，想到莲泱，安枝河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然，跟着那只花枝招展的孔雀准没好事。
　　宫灯里燃烧着羸弱细幼的火苗，光线昏暗，她看着四周青色的幔帐幽幽拂动，心里一紧，警惕的查看着四周。

　　“呵呵呵……”
　　孩童般稚嫩的声音从一处传来。

　　空气里升腾起一些暗蓝色的光斑，起起浮浮。
　　安枝河当时就断定，那是撞在她身上的那只幼妖，绝对是。

　　果不其然，一个穿着绿色锦缎的幼妖冲她笑着走过来 ，光线昏暗，安枝河只觉得幼妖在光斑的环绕下，像一颗绿油油的菠菜，缓缓的前进着。
　　安枝河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诧异，心想，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有心思开玩笑，果然是和莲泱那个抽风患者待久了，被传染了。

　　幼妖每走一步，便从地面上升起一些暗蓝色的光斑，越来越多，渐渐地汇聚成一大团，照亮着面前的路。
　　安枝河默默地把手收进披风里，刚一转动手指，指尖没有雷电涌出，安枝河的心一下子沉落谷底。她急忙去扯披风扣，怎么扯也扯不开，完了，她想。没有了力量，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幼妖带着天真的笑，露出尖利的牙齿，一步步的走近。蓝色的光斑飘过来，围绕在安枝河的周围，安枝河披风上金色的“妖”字在光斑的辉映下，明明灭灭。
　　安枝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有些慌乱。
　　幼妖在她面前站定，突然一把抱住安枝河的腿，眸子亮亮的，喊道：“姊姊。”

　　“啥？”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忙考试，已累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