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面》青卡子

13、香水情书（2）

　　放学后，安枝河背上包，走到教室门时，还回头看了看苏惊蛰的方向，苏惊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着呵欠收拾课本，他整整一天都像是没睡醒似的。安枝河也没太担心，心想，已经把附着在信封上的灵都烧干净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或许是苏惊蛰早晨吸了一点香料的缘故，才有些困倦的吧。这样想着，她便放下心来，离开了教室。

　　教室还有几个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已经到了夏末，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带着热度，可是苏惊蛰觉得全身像裹近了一层水膜里，讨论的声音好像离自己很远，只留下“嗡嗡”的声音，无论他触摸什么，都像是中间隔了一层东西，无法触摸到真实。
　　他觉得脑袋越来越沉，混混沌沌的，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声……
　　“学长……学长……”是谁，是在叫自己吗，苏惊蛰摇了摇头，感觉越来越困倦了，越来越无法思考了……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深眠……

　　再次睁开眼睛时，苏惊蛰发现自己趴在一块干净的岩石上，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周围的景物还能看清。他的面前是一大片湖泊，湖面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更远处就掩映在缭绕的云雾里。他环视一周，周围是一大片森林，近处树都不高，有些像柳树，却与柳树有些不同……树的枝条有的长长的垂到了地上，缓慢的长出柔软的新绿。苏惊蛰看着正在生长的枝叶，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在湖边坐了大半天，什么也没发生，周围都静悄悄的，只有背后的树木开始吐蕊了，慢慢的长出了不起眼的花骨朵。苏惊蛰再也待不住，在湖泊边徘徊了几分钟，便开始往林子里面走。
　　越往里走，树木越茂盛，没有小径，好几次被树枝划到了脸，天色越来越暗了，他完全分不清方向，周围的树木几乎都一个样儿，苏惊蛰走了大半天，有种还在原地转的感觉，无奈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走都走不出去！”他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冒冒失失的就进来了。
　　天色越来越暗，在夜色的映照下，湖水成了清澈的黑色，夜空里出现许多闪烁的星星，映在湖水里，像浸了一湖的星沫子。

　　这时，湖面波纹晃动，从湖中心缓缓升起一个人影，是个女生，下巴尖而消瘦，脸色苍白，眼底有青黑的阴影。她穿着破碎的黑纱裙，没穿鞋子，脚趾甲上涂着鲜红色的甲油，脚尖浸在黑湖水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长发垂到腿弯处，像团海藻一样杂乱的纠缠着，似乎要和黑纱裙融为一体。
　　她望着林子的方向，眼里生出无限向往爱慕的情绪，一步一步的在湖面上行走，嘴里喃喃的说着：“学长……学长……”

　　“叮铃……”
　　湖面深处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女生快速扭头，看着云雾缭绕的湖面深处。

　　湖面深处，慢慢走出来一个单薄的身影，身影的周围飞着一只金色的小虫，煽动着翅膀，嗡嗡作响，一路撒着金粉，四处乱飞。来人有些气喘，看到她，说：“啊，找到你了。”
　　女生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厉声问：“谁！”

　　“安枝河，”来人简单地答道。
　　“姓安的？安氏的妖面。”
　　“是的。”
　　女生不由得嗤笑起来：“原来是安氏的妖面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安枝河似乎是笑了一下，鞋底贴着水面往前走了几步，白色的鞋面濡湿了一小块，她的语调依旧冰凉，说：“我可以送你往生，只要你把他送出这个幻境。”
　　“哼，往生，呵呵，我不需要！我沉睡了那么久，直到现在才找到他！”女生的语气一瞬间变得生厉起来。
　　安枝河伸出手，金色的小虫停在她的手心里，她眯眼瞧着小虫金色纹路的翅膀，声音低缓：“那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不信！”女生忽然变得焦躁起来，“我不信！他的气味还在，我能辨别，他就是！”
　　“你已经死亡了二十多年了，如果我不送你往生，一旦这个幻境破灭了，你就真的彻底‘死’了，”安枝河顿了一下，胸腔里开始隐隐的疼痛，心想，果然幻境反噬的力量太强。平复了一下呼吸，安枝河复又抬头盯住她的眼睛，依旧语调平淡的说：“这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把你遗忘，你不过是他在茫茫人海里的一个过客，在他的记忆里什么也没留下，你还在执着着什么呢？”
　　“呵，对，我是已经死了，是个幽灵了，可是你呢！你既非人也非妖，岂不是比我更像个幽灵，我听说过你们家族的事情，你们贪生怕死，和妖做了交易！”女生的眼里出现了疯狂的神色，一道血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下来，滴落进黑湖水里。
　　安枝河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直视着她，目光冰冷，继而开口说：“我的事与你无关，我只告诉你，你找错了人……”
　　“我不信。”
　　“你把他放在幻境里又怎样，你现在赢不了我的，我不想和你动手，你把他放出来，作为交换，我愿意送你往生。”
　　“呵呵，你太高看自己了，安氏的妖面！我知道的，妖面只擅长实体进攻，却没有能力对付虚无的东西。我张开的幻境十分完美，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你的力量在这里发挥不了一点作用，相反地，它的反噬力量很强，你有多强大，反噬便有多强大！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你有能力从外界进来，”女生停住了嗤笑声，面部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声音里透着狠绝，一字一顿的说：“绝对没有能力出去！你就死在这里吧！”

　　反噬的力量在体内蹿来蹿去，安枝河有些想吐，但还是面上一派平静的望着她，说：“你才从沉睡中醒来没多久，还有能力在远处的地点张开幻境吗？这个幻境，是在你死亡的地点张开的吧。也就是说，你的幻境与你死亡之处有个连接点，对吧？”安枝河每说一句，女生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安枝河接着说：“很不巧，我已得知你在哪里死亡；又很不巧，有人借给了我这只金色的甲虫，它给我带路，让我从幻境和死亡之处的连接点进来了……”
　　女生脸色变得越来越灰白，有些愤恨的说：“不过是只虫子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是吗？”安枝河一扬手掌，低声说：“去吧。”掌心的金色甲虫便在她围着她转了个圈，一下子飞上了高空，一晃神，金色的甲虫忽然生出了千万只，犹如幻影般重重叠叠的布满了小半片天，掉落了无数的金粉。它们准确的往一个方向移动，然后在那里停下来，伏在那片虚空里不断啃食，嗡嗡作响。
　　黑色的夜空在金色甲虫的蚕食下，犹如粉末般往下掉，女生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不可能……明明我张开的幻境是完美的！”
　　“那是‘蛀骨虫’，只要它想，便可蛀空一切……你还活着的时候就生活在自己的臆想里，死了也制造出这样的幻境囚困在阳世的人，你跨越了阴世与阳世的界线，你注定无法往生，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

　　女生睁大着眼睛，那样美好的一张脸，开始像凋落的花瓣，脸上的皮肤一点一点掉落下来。她说：“那就让我和他长眠于此吧，我不介意拉上你陪葬。”
　　她脚下的湖面漾起波纹，一圈一圈，渐渐扩大，旋出巨大的漩涡，露出褐色淤泥的湖底。
　　“来不及了，”安枝河望了一眼蛀骨虫的方向，说：“他来了。”
　　“谁！”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晃到了她的面前。
　　待看清眼前的人影，女生脸色又苍白了一层，眼睛睁得老大，无意识地说“游神……是游神！”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呦！你认识我啊，呵呵，想不到我这么出名，”面前的男子穿着宽大的黑袍，黑底的布料上绘着大片大片金色的莲花，风扬起袍角，金色的莲花随之摇曳生姿，他一挥手，黑色水袖泛起珠光，划出优雅的弧度。足尖一点水面，湖面就立刻恢复成了平静的样子。

　　他开怀的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瞳孔里潋滟着恶劣的喜悦的光泽，一开口，便露出一口白牙，说：“你藏得可真严，找你可费劲了，要不是看到这片地区气流剧变，我还不知道你就藏在这里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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