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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狼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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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仲舒将手中的桃木剑横在身前,黄大人那树根般的手指甫一碰上,登时冒出一股热烟,弥漫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黄大人吃了疼,喉咙底发出低沉的怒吼,忽然一头撞进了人群当中,把那些个下人吓得四散而逃,走得慢些的,便被黄大人一手提起,远远地扔了出去,还有些早已吓软了腿,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连爬带走。
沈仲舒见黄大人惧怕桃木剑的威力,当下壮起了胆子挺剑便上,谁知这黄大人倒学聪明了,左躲右闪,愣是不去接战,沈仲舒追了几个来回,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睁睁瞧着他将那群下人吓得屎尿齐流,却只得靠在一旁直喘气。
“终日吃吃喝喝,现在知错了吧。”许则不知从哪里跳到了身后。
沈仲舒一转头,瞧见许则手里正护着一人,正要辩解,便觉手上的桃木剑被他夺了去。
“你把灵符备好,一会见机行事。”许则将手边的人推给了他,使手中木剑连着挽了两朵剑花,将黄大人前后路尽皆封住。
“你没事吧。”沈仲舒这才瞧见许则方才救下的是那老管家,他的额头破了一道口子,还在往外冒血。
“不妨事,”老管家两只眼睛盯着正与许则缠斗的黄大人,抓着沈仲舒的衣袖说,“沈公子你快救救我家老爷。”
“你先在此歇息,拿好这个。”沈仲舒自怀里摸出两道灵符,一道递在管家手中,将另一道紧紧地攥着,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勇气,大叫一声冲上前去。
黄大人好似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上一慢,便让许则瞧见了破绽。许则心知眼前这人不过是被鬼上了身,若狠下手将他杀死,黄大人可再也回不来了。于是剑尖一偏,那桃木剑堪堪划过他的身体,虽是未有见血,却足以让他体内的恶鬼难受一阵。
“贴符!”
沈仲舒应了一声,谁知这黄大人猛地自地下跃起,也不知他那鞋上沾了甚么物事,好不容易侧身避过他那一腿,又见眼前飞来许多道黑影,躲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只觉恶臭难当,险些把之前的晚饭呕将出来。
许则唯恐黄大人再去袭击少爷,连忙一把拿住他的后颈,用力往地下猛掷,若是常人遭此重击,定会倒地不起,可黄大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反而双手一伸,牢牢地抓着许则的脚踝不放。
许则怒上心来,一时顾不得其他,桃木剑径直向下刺去,好在黄大人反应得快,将脑袋往旁边一歪才未被这剑穿颅而过,不过面上仍是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下子黄大人总算是松了手,捂着脸发出婴儿般的哭声,在这黑夜之中听起来尤为可怖。
“着!”沈仲舒快步上前,手中的灵符不偏不倚地贴在了黄大人的脑门之上。
黄大人哭声骤歇,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再也没了动静。
“干得不错。”许则微微一笑,正想将喘着粗气的沈仲舒揽入怀中,却忍不住眉头一紧,“你脸上是甚么东西?”他用手指从他脸上揩下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失声叫道:“这是……这是粪便。”
“屎?”沈仲舒方才还未在意,如今细细一闻果然是那味道,也不知是谁吓得屙出这等污秽玩意儿,正巧被黄大人踩了去。
如今粪便与汗水混在一起,湿漉漉的,叫他恨不能立即寻个池塘,跳进去再说。
“用这个擦。”许则抛来一团衣服。
沈仲舒急忙将脸上的粪便抹去,也不知许则从哪里找来这么些质地上好的棉布,连着擦了好几道才勉强闻不见那恶臭的气味。
“多谢。”他一抬头,却瞧见许则正赤着上身望向自己。原来那是他的衣服,沈仲舒有些不好意思,“衣服我会赔给你的。”
“无妨,我还有很多。”许则身形矫健,那线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很难叫人不去看他。
沈仲舒不禁拿自己与他比了比,顿觉没有甚么意味,冷着脸说:“夜里风凉,你还是把衣服穿好罢。”他说着便取下外衣,向前一递,“给。”
许则道了声谢,笑着接过,正穿了一半,忽听有人高声叫道:“快看!”他的声音又尖又细,显然是被吓着了。
许则连忙回头,只见那黄大人竟已将灵符撕去,石头般的拳头砸了过来。
他立时明白过来,那灵符同样沾上了污秽之物,哪里还能制得住鬼。怎奈他的手还套在袖子里头,哪里有抵挡的功夫,膝盖微弯,扎了个马步,原本以为能硬扛下来,却未料到这黄大人一介书生,被鬼上了身竟这般厉害,许则被他打了一拳,身子登时往前扑倒。
“哇!”沈仲舒连带着仰倒在地,还以为会被这许则压个半死,不禁闭紧了双眼,忽觉脸上一热,“血?”他睁开眼,却瞧见许则双手撑在地上,整个手掌已受力没入土中,坚实的胸口与自己紧紧贴着。看着应是受了极重的伤,嘴角正往下淌血,身子也在不住地发抖。
“快走。”许则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拉起沈仲舒便是一个翻滚躲到一旁。
黄大人的攻势紧随其后,两条手臂像是铁棍似的,扑了个空,深深插|入泥土当中,沈仲舒不禁心脏一通狂跳。
“躲屋子里去。”许则跳起身,只留下了一句话。
他是个护卫,只要少爷活着,自己的命可以不要。一挺手中的桃木剑,又往黄大人身前刺去。
不知是黄大人发起狂来,还是许则方才受了伤,原先的局势竟完全反转过来,饶是许则有宝物在手,可在黄大人那不要命的攻势之下,仍是讨不得半点好处。
刚刚以宝剑挡下一招,又见对手的右脚飞踢而出,许则虽闪身避过,却暗暗道了句不妙,借着月光将桃木剑放在眼前一瞧,果然瞧见剑身上星星点点的布有些黑黄色的污迹,定是那粪便无疑。
桃木剑被破了灵气,登时光芒消散,与普通木剑无二。
许则武功再高,没有道家法宝,又怎能伤得了鬼怪,连着退了几步,竟已被黄大人逼到了死角,正想拼着性命与他一斗,忽见黄大人身形顿滞,在原地打着转,定睛一看,才发现有人从背后牢牢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以为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沈仲舒吃力的声音传来,他整个身子几乎都跳到了黄大人的背上,口中又叫道:“快来拿灵符。”
许则心下感激,连忙飞身过去。
“在我衣服里。”沈仲舒先前将外衣脱去,只好将灵符贴身藏了。
许则瞅准了,探手进去,一触mo到少爷滑嫩的皮肤时,那极是特别的触感让他不由地心神震动。
“你mo哪呢!”
黄大人仍在挣扎着,许则手一歪,正巧摁在了少爷胸前的凸起处上。
好似力气登时被抽离了身体一般,沈仲舒只觉身子一软,哪里还制得住眼前的“怪物”,被他猛然挣脱开去。
“啊呦。”沈仲舒跌坐在地。
“快走!”许则一把拉起了他,将他护在怀里,往前狂奔了几步,才发觉走进了尚书府的厅堂当中,原本躲在里头的家眷仆人们忽然见人进门,还以为是鬼怪来了,吓得魂不附体,惊呼连连。
待看清了,老管家走上前问:“我家老爷如何了?”
他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一声巨响,门窗破裂出一个大洞,黄大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门来。
这回在灯火下才瞧得清楚,他浑身上下已满是血污,却仍像发了疯一般,一对招子瞪得如同铜铃般大小,众人何尝见过这等可惊可怖的情景,立时吓得面如土色,躲在桌子底下动弹不得。
若说方才黑灯瞎火的,还存有几分气势,这下子沈仲舒真怕了,这厅堂虽大,可被这恶鬼挡住了门口,想逃也逃不出去。
许则拦在他的身前,尽管手中的宝剑已失去了灵力,可鬼惧桃木,仍然有几分震慑之效。
“我缠住他,你瞧准了机会跑。”许则说。
沈仲舒问道:“跑到哪里?”
“回家,这件事闹大了,大老爷会有办法解决。”
“大老爷?”沈仲舒登时回想起自己的目的,忙活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见那沈知行一面么,如此一来,岂不正遂了愿?他心念一动,可脚下还未迈出半步,却又忽然抡起拳头狠狠打了自己一下,“金宝,你在想甚么呢!”
许则此时已然冲了上去,这回灯火通明,他的剑法耍得愈发好了,眼光一瞥,见少爷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叫道:“还不快走!”
“走你个屁。”沈仲舒嘴里骂着,一手抄起身旁的椅子便往黄大人身后砸去。
他使的是蛮力,黄大人好似受了惊的马儿般倏然间蹬出后腿,硬碰硬地踢在他手中的椅子之上,登时将木椅击成碎片。
沈仲舒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脊背撞在身后的案台上,将整个案台掀了个底朝天,原本摆在上头的花瓶器皿尽皆掉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沈仲舒正要喊疼,却见黄大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望了过来,那眼神好似要把他给活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