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天师攻略》肉包大王

12、降服

　　沈仲舒连忙躲到了一旁，这侧翻在地的案台恰好成了保护他的屏障，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瞧，果然见黄大人发疯似一顿乱打，将许则逼出丈外，像一只受了惊的猴子般，五官皱在了一处，双脚蹬着墙面飞掠而至。

　　沈仲舒吓得魂不附体，好似已经看见黄大人用力地扯下自己的手脚，一口一口地吃掉，他紧闭着眼等了一阵，却是再没听见半点动静，又试着壮起胆子往外一探，只见黄大人就趴在一旁，晃着脑袋，呆呆地望向地面。

　　许则从不远处一步一步地接近，时刻提防着黄大人去伤害少爷。

　　不过沈仲舒很快便发觉黄大人不是要吃掉自己，而是被地上的甚么物事吸引去了目光，还忍不住伸出满是焦肉的手掌轻轻摩挲。

　　沈仲舒这般蹲着根本瞧不清楚，当下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这才看见黄大人手中正拿起地下的一块碎片，他眼力极尖，立时便判断出这应该是案台翻倒时摔碎的唐三彩。

　　被烧焦的肉黏在原本精美绝伦的瓷器上，看得沈仲舒胃里一阵翻腾。

　　沈仲舒一抬头，见许则正示意自己后退，他微微顿首，谁料左脚才刚挪了一小步，也不知踩在了甚么东西上头，连着发出一串“噼啪”的声响。

　　心里绷紧的弦陡然间断裂，他暗叫不好，再看黄大人，他显是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缓缓地转过头来，半透明状的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沈仲舒发觉他正盯着自己的脚看，不由地叫苦不迭，嘴里忍不住轻声念着：“黄大人，黄大哥，我的脚好几天没洗，不好吃啊。”

　　谁料这黄大人丝毫没将他的话听在耳里，扭动着身子往这边靠近。

　　“走！”许则拉过沈仲舒便一口气连着走出二十多步，这厅堂大得很，倒可以与敌人周旋。沈仲舒一回头，却瞧见黄大人已然留在原地，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谁知道这恶鬼肚子里藏着甚么坏水，他随意地抡起手边的玉器，用力往黄大人身上掷去，怎奈他的手劲实在不大，眼力又没个准头，这人头大小的玉器在离目标还有一两尺处便砸在了地上。

　　“啊呦，沈公子，”老管家心疼得直跺脚，“这可是汉代的羊脂白玉，若是老爷恢复过来，非得责骂小人不可。”

　　沈仲舒心想这种时候莫非还要赔钱不成，故意扮作充耳不闻，瞧也不去瞧他。

　　黄大人蓦然伏倒在地，像是孩子丢失了玩具般，竟捧着那白玉呜咽起来，鼻涕眼泪流得满面都是，也不管断口处的锋利，他几乎将整个头都埋在了白玉碎片当中。

　　沈仲舒忽然拍掌笑道：“黄大人与本天师倒是同道中人。”

　　许则说：“少爷也看出来了？”

　　想不到黄大人被恶鬼附了身，这喜爱古董的心思仍是丝毫未减，沈仲舒一点头，忙冲老管家问：“可还有甚么你家老爷欢喜的物事？”

　　老管家这时早被吓破了胆，还以为这二人乘火打劫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

　　许则像是头被激怒的狮子，怒道：“拿来！”

　　老管家双腿直颤，指着内堂说：“里头……里头有……老爷的收藏都在里头。”

　　许则将躲在桌下的下人一个一个地抓着衣领揪了出来，一面说道：“若还想活命的，就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沈仲舒从未见过许则这幅发火的模样，不由心想若是自己独自在此，怕是没有他这等魄力，指不定会闹出甚么乱子。

　　“接着。”

　　沈仲舒晃过神，自半空中接下一件白晃晃的花瓶，忍着心痛将它狠狠地往黄大人身边砸下。

　　一时间，瓷器玉器碎裂之声如同海浪一般不绝于耳。

　　老管家也麻木了，将老爷视为平生挚爱的藏品一件接着一件地递在沈仲舒手里。

　　玛瑙杯，象牙杯？扔！玉佛像，唐三彩？扔！摇钱树，玻璃注？扔！

　　玉凳？沈仲舒正手酸脚麻，顺手塞在屁股下头，坐了上去。

　　“这是甚么？”沈仲舒从老管家手中接过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险些没被闪得瞎了眼，这里头竟满满地躺着千百颗珍珠，每一颗都足足有拇指指节般大小，一瞧便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要集齐如此多的数量，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

　　“这珍珠咬不烂，砸不动的，也是丢得的么？”沈仲舒呵斥道，“不长脑子！”他见老管家转身去寻其它宝贝，连忙顺手将锦盒塞进衣服里头，仿佛身体与珍珠贴得近了，神清气爽了许多。

　　而黄大人这时早已连仅存的神智也荡然无存，好似正受着极大的折磨，在地下翻来滚去，放声大哭，每见一件宝贝变作残缺不全的废料，声音便拉高几分，到了最后，尖叫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去。

　　许则见状说道：“少爷，是时候了！”

　　又到了一显身手之时，这护卫倒很识时务，晓得把功劳让给主子，沈仲舒心里得意，学着父亲的模样，口中高喊了一句“天师下凡，降妖除魔，急急如律令！”从怀中摸出一道灵符，害怕又像方才那般沾上了污秽之物，左右细看，确认灵符干净，才敢大喝一声，贴在黄大人脑门之上。

　　这回黄大人看来真的是被制住了，沈仲舒大气也不敢喘，在旁等了一阵，才舒了口气，转身冲尚书府的下人说道：“诸位，此恶鬼已被本天师制服。”

　　老管家三两步上前，见黄大人双目紧闭，若非胸口仍在一起一伏，看起来就像死人一般，忙跪在地下，“老爷遭了这等罪，小人照顾不周，实在对不住老爷！”他又忽然向沈仲舒磕了几个响头，“沈天师道术高强，还请救救老爷，让他醒过来罢。”

　　见许则走来身旁，沈仲舒小声地问：“接下来要做甚么？”

　　许则怕再生出变数，仍瞧着黄大人说：“开坛做法，不过少爷……”

　　“哦，对，”沈仲舒清了清嗓子，朗声说，“诸位将黄大人带去园子里，本天师要作法驱鬼。”

　　许则此刻已不知如何能拦住这个少爷，总是被人三两句话一捧便得意地忘了形，他明明不会道术，怎能开坛？

　　他正要点了沈仲舒的哑穴，强行将他带走，却见他附耳过来说道：“不怕，反正那个老道士也不会，我先糊弄一阵再说。”

　　许则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若说少爷变作个贪迷钱财的小人，可他又三番四次地不肯弃下自己独自逃走，不过他仁义有余，却全然没有从前的沉着与冷静，更将原先视为比性命重要的道术当成儿戏一般。

　　倘若如此下去，祖师爷怕是要降罪下来。

　　“许护卫，你还愣着做甚么？”一抬头，正瞧见沈仲舒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嘴里催促着，“还不去准备起坛的法器。”

　　道术上通天，下达地，得罪任何一方便有折福之危，许则愣了半晌，忽然想叫少爷吃些苦头，好让他晓得不能再将道术用作骗钱的工具，便应了声“好”。

　　沈仲舒见他奇奇怪怪的，不禁问道：“你不会被恶鬼附身了吧？”

　　“没。”许则随意地敷衍了个字，径直走去了园子里头。

　　沈仲舒也不知他为何又板上了脸，朝许则远去的背影白了一眼。

　　他伸手到怀中一探，把那装满珍珠的锦盒当做孩子般拍了拍，锦盒已被自己捂得温热，心里的怒气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忍不住笑出声来，谁知背后忽然冒出个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沈公子道术高强，贫道着实佩服得紧。”

　　“原来是你，”沈仲舒笑嘻嘻地转过头，“方才我还想与道长一同擒拿恶鬼，却不知道长去了哪里，只好先行抓了，道长不会介意的吧。”

　　清远道长的脸色极是难看，勉强笑道：“沈公子说笑了，有沈公子在，贫道若是出手，不就成了班门弄斧，丢人现眼了么？”

　　沈仲舒听得很是顺耳，仍不忘揶揄一句：“道长不做官真是可惜了。”

　　清远道长说道：“听说沈公子要起坛作法，贫道别的不敢说，对这驱鬼辟邪之术还有几分心得，还望沈公子不吝赐教。”

　　沈仲舒心想这老道面皮真厚，方才危难之际怎不去驱鬼，现在鬼降服了，倒想来分一杯羹，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他正要出言讥讽，忽又想这老道定是吹牛，不如让他在人前丢丢脸也是不错，当下将众人聚集起来，高声宣布：“这位呃……峨眉山道长会与本天师一同驱鬼，大家尽管放心，黄大人的病一定会痊愈的。”

　　众人见沈仲舒将恶鬼制服，心里佩服得很，尽皆拍手叫好。

　　沈仲舒拱了拱手，只见那园子当中已摆上了一张盖有黄布的长方形桌子，老管家往上头放了七根蜡烛，分别一一点亮。

　　许则呢？沈仲舒心下一凉，该不会是被气走了罢，他登时没了主意，正急得发怵，忽见许则自府外走来，才仿佛遇见了救命恩人般，走近了去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跑了。”
　　他心想自己这般一惊一乍的，皆是因他而起，忍不住埋怨：“赚点钱怎么了，要不给你工钱，你还会当我的护卫么？笑话。”

　　许则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是没有回答，他手里还捧着驱鬼用的法器，应是从马车上带下来的。

　　沈仲舒又说：“好，我答应你，就赚这最后一笔。”其实他心里又补上一句：“仅限尚书府里。”

　　这回许则倒是奇了，自己还未说起他亵渎道术之罪，怎么便服软了，忽然又转念一想：“是了，少爷如今不过是得了癔症，就如同黄大人一般，有些感情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今后只消再多学些道术，定不会再整日将钱财挂在嘴边。”

　　沈仲舒见他脸色舒展了些，暗暗好笑，指着清远道长说：“一会我先让这老道士作法，我若治不好黄大人，便可将过错赖在他的头上。”

　　许则将手中的法器摆好，说：“这道士还有几分功力，你可别小瞧了他。”

　　“我才不信，你就等着看笑话罢。”

　　沈仲舒正高兴着，老管家的话却如同当头霹雳，“沈公子，咱们老爷等不得了，还请沈公子快快作法。”

　　“是啊，沈公子让咱们开开眼界！”……
　　家丁纷纷起哄，侍女们见沈仲舒生得漂亮，道术又好，皆被吸引了去，低着头害羞地笑。

　　一时间，众人眼里哪里还有老道士的影子，个个满脸钦佩地瞧着沈仲舒，好似今日他不显显身手，就别指望能出这道大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