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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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灯火通明，华美异常。随处可见精美华贵的摆设，可是看着，却不过分奢侈。
琉璃灯罩内的蜡烛发出幽幽光芒，无数的烛火似是要照亮整座宫殿。
众位太医在一旁静候着，宫女太监也全都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站着，只余瑾贵妃在床边细心的替床上之人擦着额上的汗珠。
司徒宇光的双眼似乎还是不减威严，锐利如常，可是细看便知他的双眸中已有些浑浊。此时，他看的不是细心照顾他，双眼因落泪而红肿的瑾贵妃，而是外殿的方向。
随着一位公公尖细的禀报声，司徒碧安从外殿走进，看见司徒碧安的那一瞬，床上之人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亮光。
司徒碧安走近，行礼道：“儿臣给父皇，贵妃娘娘请安。”司徒碧安微微垂下眼帘，密密的羽扇遮住那一双深邃的眸。
司徒宇光看着司徒碧安，伸出手屏退了所有人。
瑾贵妃轻咬了嘴唇，看着面色蜡黄黯淡的司徒宇光，忍不住又是泪眼朦胧，虽放不下心却终究还是离去，殿中便只剩下这父子二人。
见司徒宇光招手，司徒碧安便上前，跪在床边，轻唤：“父皇……”
听这一声，司徒宇光便弯了嘴角，微微颤抖着抓起司徒碧安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声音也略带颤抖的道：“孩子……朕知自己已是命不久矣，轩儿那孩子尚且年幼，日后，你须得好好辅佐他……”果然，是要将这万里江山交给七皇子……么。
司徒碧安看着床上之人，也不知眼中究竟是何情绪，道：“父皇乃是天子，必能安享百年，那群庸医之话，岂能轻信。”
司徒宇光只是苦笑，道：“朕这条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去了，却被你母后拼死拉了回来。如今，你母后已走了十五年，朕啊，也到了时候，该去陪她了……”
司徒碧安眼神微微一颤。母后，他的母后……
偏转视线，看向床上之人，后者的眸中有些飘忽，听得他道：“孩子……父皇对不起你的母后啊……”说着，曾在边关为保卫国土，在尸横遍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奋勇杀敌傲骨铮铮，也是贵为天子，立于顶端的从未向任何人示弱的那个男人，竟就这样落下泪来。
司徒碧安冷眼盯着他的父皇，冰冷决然。那时，他不过九岁，他不过九岁之时，他的母后便离他而去。他清楚的记得那时的一切，他记得他的母后是怎样遭人陷害，怎样被他所谓的父皇下令处死。那时，他的母后总是将他的弟弟紧紧抱在怀中，坚定的对他说：‘你父皇知道我的为人，他定然会信我的。’他记得他的母后怀着希望等待着，然而，等来的却是她心爱的男人赐予她的一杯毒酒……可是，她临终前却说，她无悔。爱上司徒宇光，她不后悔。可是，那并不代表他就能遗忘九岁时的丧母之痛。
他那样清晰的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一切。
记得那年秋天如血的红枫，红的刺目、耀眼，当真宛若鲜血一般。也记得那个总是身着一身红衣，执着在树下起舞的身影，可是，她所期望的那个人却不曾看过一眼。更记得那个美丽的女子，一直傻傻等待着的，痴痴相信着，可是她所爱的那个男子却不曾信她。于是最终，她用自己所有的痴情、所有的等待，换来了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
司徒碧安一直无法忘记，那个美貌的女子微笑着对他说“原谅母后不能看着你和小轩长大”，然后决绝的饮下那一杯明知有毒的酒。她临死前，仍是穿着一袭红色的罗裙，在已经开始凋落的红枫树下跳了最后一支舞。而次日，那个曼妙的女子早已成了冰冷的尸体。
司徒宇光看着司徒碧安，好似没有看见后者眸中的冰冷，只是道：“朕对不起你的母后，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轩儿……朕这一生，亏欠了太多人……”
老泪纵横，眼中的悲伤确是真实的。
“你可曾信过母后？当年之事，你可曾信任过她？”司徒碧安忽然开口，冷冷道。
闻言，司徒宇光微微一愣，看向司徒碧安，方欲开口，却听得司徒碧安又道：“你可知，那时母后每日盼着你，她道你定会相信她，可是母后等来的却是死亡，而她，却说她无悔。这一切，你又可知？”
司徒宇光苦笑，弯起的嘴角却显出无尽的悲凉，他哽咽道：“孩子……朕一直都相信你的母后，朕相信当年那事，定不是那般聪明睿智的婉儿所做，可是……朕虽贵为天子，却无力保护婉儿，朕有太多顾虑，有太多的无奈……只是如今，朕已没有多少时日，想来待到了那里，便能同婉儿说清了吧……”
司徒碧安只是看着他所谓的父皇，没有言语。若是相信，何至于此。若是他所爱之人，即使是负了天下，也不会让心爱之人受一丝委屈。
“朕知道你恨我……你这孩子太聪明，小小年纪时记事便记得太清楚，可是，父皇知道，那样并不好受……孩子，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对于你母后的死，待朕死后，你母后的仇便是真正报了。”司徒宇光躺在床上，喃喃说着。双眼有些朦脓，也不知神志是否清醒。
司徒碧安没有言语。
当年之事，本就是兰贵妃看不过他母后得宠，故意陷害，可是奈何没有证据，众官弹劾，他母后才必死不可。可他的母后死后不过两个月，兰贵妃便被立为皇后，也是因此，他与慕容言轩当年的处境颇为凄凉。可是，所有欠他母后的，他都会代为讨回。十二岁那一年，他设计陷害皇后与母系家族，以至最终废后，满门抄斩，他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唯一不同，也不过是他做的更绝一些罢了。
自然，司徒宇光也知那是陷害，还是将其满门抄斩。就像当年，他明知那个执着的爱着她的女子也是无辜，却终究还是赐死一般。
可是，纵使那些人死了，司徒碧安心中还是恨的——是那个他口口声声叫着“父皇”的男人，下令处死他的母后啊！他怎么能不恨呢？
当年，司徒宇光虽只处死慕容婉一人，慕容婉的父亲慕容肃却也受到牵连，官职降了几级。慕容肃一生只娶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是他唯一的妻子，也是慕容婉的母亲。慕容婉的母亲体弱，生下慕容婉后一直身体不佳，早早离世，慕容婉作为慕容肃唯一的女儿，自然备受疼爱。而爱女之死，也让慕容肃大病一场，不久便郁郁而终——慕容家，就此消失。
司徒宇光忽然紧握了司徒碧安的手，双眼已恢复一丝清明，道：“轩儿那孩子太善良，朕离去之后，你要好好护他。朕知道你疼他，有你照顾他，朕也放心，日后见到婉儿，对她也有个交代……近日以来，那几个孽障必会对轩儿有所动作，你要多加注意。这皇宫之中，太过阴险……婉儿……说的对啊……”
这宫中确是太过阴险，可是却偏生有太多的人争做这笼中之鸟。
就这般直言，要将这万里河山交给司徒言轩，并让司徒碧安保护他，这司徒宇光可是太过于信任司徒碧安不会同司徒言轩争这江山？
不知司徒碧安是如何想的，他这个人，让人看不透。对于他唯一的弟弟，他疼惜着，可是，若是司徒宇光将这江山交给司徒言轩，他究竟会如何，谁也无法知晓。
司徒宇光也不是多么糊涂之人，皇宫之中争斗太多，他也知若是他将这皇位交给司徒言轩，其余众位皇子必然会有人对司徒言轩不利，想要争夺皇位。即使他将皇位交给司徒言轩，待他死后，司徒言轩若是守不住也是无用，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托司徒碧安保护司徒言轩，有他的保护，任是谁都无法伤司徒言轩分毫。只是，同是自己的孩子，司徒宇光这般决定，可是存在着太多的私心？
可是，他对不起他的婉儿，对不起司徒碧安，他不想再太对不起司徒言轩。对于他最疼宠的这个儿子，他想将最好的都遗留给他。
也许是将死之人总想将一切都托付好，司徒宇光就这样拉着司徒碧安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
黎明将至。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旧事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