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神武殿的好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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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回到燕京都已经有小半个月。谢之妍坐在神武殿的的屋顶上，望着天上的稀朗星星，把小半个月的时光在脑子里略了一遍。
先是司马洵将她高调地带去各类大小的宴饮，自从谢家平反后，她第一次以谢家后人的身份出现——不过是以已故谢太妃的养女身份。司马润对外是称早已病逝，武帝司马洵为彰仁孝，将谢家遗孤赐姓司马，入先太妃的嗣脉，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变成了司马洵的妹妹，大燕的护国公主司马悌。
不知道的，光听读音，还以为她叫司马替呢。
如今，她确实是同司马润掉了个个儿，司马润更名为谢复生，成为从旁支选入谢且行一脉的后人，而她谢之妍，变成了南柯殿里身份尊贵的护国公主司马悌。
司马悌……善事兄长曰悌，从那日公开亮相之后，她就要开始作为大燕的护国公主，和司马洵当一对兄友妹恭的至亲了。
忙一些是好的，忙一些不会让她困于对越小乙的思念。早知相思无用，却常在不设防的神游中想到她。
预想中的结局是越小乙将她一剑刺死，可她到底是个心软的人，连扈玉虎那样的痞子她都会念着杀鞑子的战功相救，更何况是那个让她爱过的自己？越小乙，定是对自己很伤心很失望的罢……
可想想，若是被她爱过，哪怕是到拔剑相向，自己也是觉得值的。谢之妍想，自己竟然从未想过，若是不曾遇见越小乙，自己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也许是在铸剑山庄和小宝一起排除异己，也许是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也许是带着足够的钱四处游学，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跟司马润一起在陈郡为了振兴谢家而努力罢。
护国公主？谢之妍扫了一眼自己身上华丽的衣裙，想，若不是铸剑山庄被司马洵盯上了，可能这个身份也是拿不到的。司马洵是因为忌惮司马润，所以才把自己扣在京都，一个铸剑庄主，确实是比个身体瘦弱的皇子要有用得多的。
若是她未对越小乙动情，甚至是没有遇上过越小乙，那越小乙此刻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在黑骑军里燃烧着生命，直到她拿不动弓的那天，那越小乙便不会在姜御丞的死与对自己的爱之间挣扎了。
这样的话，越小乙遇上自己之后，会不会利落地拔出箭杀了自己，为姜御丞报仇呢？
谢之妍心头有些发苦，喝了一口酒。
“阿夏你等久了！喂！不带你这样儿的！在我来之前就偷酒喝！”云风眠刚爬上神武殿的屋顶，就看见谢之妍抱着个酒坛子。
“还有呢，管够！”谢之妍笑笑，手边有好几个小坛子，用草绳串成一串，搭在屋脊上。
云风眠在谢之妍身边坐下来，随手开了一个小酒坛子，喝了一口，大叫道：“有钱啊你！西域的葡萄醉我也只是得皇上赐了一杯，你这里竟然有一坛！”
谢之妍望了望手中小酒坛的坛口，笑着说：“这玩意儿铸剑山庄大把，小酒窖里的木桶里装的都是，根本不值钱，喜欢的话，我过几日叫人从章武给你运几桶来。”
“不值钱的东西也能拿出手来送人？”
“那你还要不要？”
“要要要，不要白不要。”
斗了几句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皆是沉默。
云风眠看她一派寥寥的姿态，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同谢之妍还有已故的长公主司马汐，经常在神武殿的屋顶上晒太阳，谢之妍和司马汐二人伏在房顶上用弹弓打路过的臣工，害的他一个堂堂男儿也要俯下身子，免得别人以为他小云大人是个在屋顶上放小暗器伤人玩的无知小儿。
“我记得，就是在这个屋顶，你说，小时候你每日都同皇帝、卿书还有项婴在一起，可慢慢长大了，能陪你的人却越来越少，在这神武殿上晒太阳也变成了你一个人的事情……”谢之妍看着天上的星星，若有所思。
“可那时候不是还有你和汐儿嘛！”云风眠想也不想就说了，出口后才意识到，目光也黯淡了下来：“现在，也只剩我们俩了。”
“是啊，只剩我们俩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谢之妍把手中的坛子同云风眠的磕了一下：“其实我们早就该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陛下是同你商量灭南楚的事宜罢？”
云风眠默默不语，喝了一口闷酒，道：“也许过一段时间，这里剩下的，不是我，而是你了……”
“说什么呢！”谢之妍锤了云风眠的肩膀一下，“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啊！”
云风眠笑了，他想到曾经的自己是那样急切地想要上战场杀人，可他打的仗多了，却不同于以前那样热血，每一次战争都有死亡，曾经的他想的是大丈夫当为国抛洒一腔热血，可每一次的战斗都会有如手足般、比亲人更浓于血的战友折损……
也许，只有四国真正为大燕所征服，才能真正的平息战火，这就是阿夏曾经说过的以战止战罢？
“拿着。”谢之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银狮子，递给云风眠。
“这是什么？”云风眠看着那似乎年头太久、有些发黑的小狮子，不明所以。
“你拿这个去见皇帝，让他派沈卓斯带着这个去见南楚太后，定下协议，里应外合，你的胜算也大些。”
“一定要沈卓斯吗？为什么？”
“嗯，一定要他。”
谢之妍又喝了一口酒，笑自己真是将方升宴利用了个彻底。他活着的时候自己就用他来引着自己去投靠姜御丞，在侯府用又利用他对自己的爱意来顾护自己，等他死了，还要将他的贴身之物送去南楚，求方太后的承诺。
想到那日她在郊外的两座孤坟出祭祀方家父子，遇见了督察院的魏长恭，才得知他方升宴的舅舅，想要将那银狮子还给他，却见魏长恭的嘴角抽了抽，眼眶也慢慢地红了：“原来宴儿竟已经喜欢你到此种地步……”
那时她才知道，那小银狮子是方升宴婴儿时夜啼不休，家人专门打的用来镇邪的，他从未离过身，若不是将谢之妍爱进了骨血里，怎会将这样贴身的东西，作哄女儿家的一个玩意儿，就这么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这个，是方升宴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
云风眠看着那小银狮子上已经褪色许多的红线，问道：“阿夏，你后悔吗？”
“呵”，谢之妍笑了一声，“这可不像是云将军问得出来的话。”
云风眠无言以对。
“后悔有用吗？死去的人会活过来吗？”谢之妍冷笑一声，她当然不后悔，如果不这么做，她怎么可以为谢家平反？她想，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但会在一些事情上更谨慎仔细一些，这样自己的损失也许会小一点。
云风眠想到宫变那日，看方升宴对谢之妍的担忧的眼神，在她中了自己一刀之后奋不顾身想要冲过去的样子，想，方升宴一定是很爱阿夏的……
“我不会因为对死人的凭吊，就损失一个保全活人的机会。”谢之妍自嘲地笑笑：“我啊，一直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不讲人情的人。”
“不是的！”云风眠提高了声调：“阿夏，我还记得，那日我们在紫宸殿，同陛下说的，我们要一起创造嘉麟盛世！你这么做，是因为把我们当同伴啊！”
“同伴？”谢之妍叹了口气，复笑道：“你们，确实是很好的同伴。”
皇帝与云风眠、项婴、柳卿书，或者说是司马氏与云柳项三家，是很好的伙伴，但对她谢之妍，并不是的，皇帝从头到尾都忌惮着三公且防着自己，项婴知道的，柳卿书知道的，单纯的云风眠，他看不出来，别人也不会同他明说罢了。
“阿夏，你变了。”云风眠看着谢之妍，很认真地说。
“曾经的阿夏，天真爱笑，现在的你虽然还是很喜欢笑，但是我觉得，你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你现在的笑，不是从心里出来的。”
“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武夫，朝堂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我也懂陛下对三公的忌讳，从你重伤醒来后，我就看得出来，你和陛下相互防备猜忌，所以你才不愿在京都久呆。可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相信你不会做背叛大燕的事情。”
谢之妍有些吃惊地看了云风眠一眼，浅浅一笑，说：“谢谢你，风眠。”
“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阿夏你很聪明，至少比我聪明，我除了一身武功和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可阿夏你不一样，你脑子灵，总能靠几个小计谋就达到目的。也许陛下是因为你的血统忌惮你，但我知道，你脑子这么聪明，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如果你的野心大，想要拿到更多的权力、背叛陛下，当初就应该把兵令交给江宁王或是姜御丞，而不是送给我们。”
“是么……原来你都知道……”
“所以说你要好好振作啊！好容易回来了，以后大家就可以常常见面了！”云风眠用力拍了拍谢之妍的肩膀：“我以前就说嘛，咱们是神武殿里常来常往的好兄弟！现在一切都好了，你也快要嫁给项婴了，你不是以前就很喜欢他了吗？未来是看得见的好，等我大胜归来，咱们又可以一起喝酒了！”
未来是看得见的好？
自己……要和项婴成婚了吗？谢之妍僵住了，是啊，她都快把这茬给忘了。
“阿嚏！”云风眠打了个打喷嚏，“起风了，咱下去吧，下次还是白天来晒太阳吧，晚上也太凉了些。”
云风眠把酒坛子都绑在自己的腰上，这些好酒都归他了！又伸出手，扣着谢之妍的肩跃下了神武殿。
谢之妍看着殿外被风吹动的叶片，想，其实北疆比京都更凉些，尤其是夜里。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神武殿的好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