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祈风教主

8、天启

　　“忧，看来你找到比师父更优秀的人了嘛。”
　　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特有的温暖和慵懒，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就是无忧的阳关。
　　房前的树下，站着那个明丽无比的男子。
　　掩着水色的狩衣，半露出象牙般皓白和坚硬的胸膛，唇细而薄与脸廓干净的线条融合，眼眸漆黑，狭长的凤目流转间泻着人间男子无法比拟的风情。
　　无辞清越，天启魔魅。
　　翩翩佳公子，比无忧大不了多少，却已然是七刀门的天启门主，朝廷封的掌天候。
　　“忧，师父很想你呢。”天启向无忧伸出皓白的手臂“没有人欺负你吧？”
　　像神一样啊，那种气质！
　　“混蛋！”无忧却是猛地挥出一拳，狠狠击向天启，恨得咬牙切齿。
　　永远也忘不了，在奢靡的祝天行宫里，那些酒醉後意乱情迷的脸，刀客们肮脏的手伸向她，肆意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的手臂、她的裙角。
　　她的眼里满含泪水，绝望的呼喊着恰好将背影投在门板上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天启师父，天启师父，救我！”
　　而那一袭华服没有丝毫的停滞，渐行渐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也只又那样的绝望和愤怒下，玉刀客超越了自身力量的极限，拔剑，击杀，出走。
　　再接着，她遭到整个七刀门的放逐，以煽动内乱的罪名。
　　最后，她牵着洛三少爷的手再一次站到了天启师父面前，狠狠一拳击向他过于精致而显得华丽的脸。
　　那张脸带着期盼和宠溺望着她，连动都没动。
　　无忧的掌终于一偏，砸在了树干上。
　　百年的大树，拦腰折断！
　　天启神色一动猝然伸手，抓住了无忧的掌。
　　那动作快得洛无辞都下意识的去拔剑。
　　“疼不疼？”居然是小心地捧着那只手，轻轻吹着气，满眼的疼惜与宠溺。
　　无忧的泪顺着脸颊流下，天启师父，天启啊••••••

　　“喂，你干嘛要拉我走？”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拼命抱着门柱，不让这个小男孩把她拉走。
　　“乖，因为你好可爱啊。”小男孩俯身贴着她粉嫩粉嫩的小脸，笑嘻嘻的说“所以你要••••••”
　　“啪”话没说完已经挨了女娃娃狠狠一个耳光，女娃娃一边擦着脸，一边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爹，还有娘，娘也舍不得我走，他们可喜欢我啦，我走了他们会哭的。”
　　“所以你跟要乖啦，你爹娘才能更喜欢你啊。”小男孩说完又加上一句“我也喜欢你。”
　　“跟你走就叫乖吗，你骗人！”女娃娃插着腰，一板一眼的反驳他。
　　“你爹娘叫我带你出去玩，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你留在这里会很无聊的。”小男孩吃力的抱起女娃娃，把她抱出门槛“我带你去划船，好不好？”
　　“划船啊？”女娃娃圆圆大大的眼睛转了又转，终于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那好吧，她们一直都不说话，我好无聊哦。”
　　“走喽。”小男孩抱着粉团似的女娃娃坐上了从江南去帝都的大船，再也没有回去过。
　　小男孩和女娃娃的脚上都氲着血迹，小男孩的前襟上还沾染着女娃娃身上的血水，方才女娃娃站的门槛内，玉宅里的血水已及膝。
　　玉家被灭门，天启从死人堆里骗出了当时玉家唯一活着的幼女玉无忧，带在身边寸步不离整整十七年。
　　“没有好好吃东西吧，变瘦好多。”轻轻揉着无忧击上树干而泛红的手，天启睥睨众生的眼眸里只有似水温情。
　　一直都那么宠溺她！
　　谁要是拂了无忧的意，下一刻，他腰间的佩剑昔涣就会在那人的颈间铺展开剑光。他带无忧回到七刀门后当即亲手杀了雾刀客，废除了沿承百年的雾刀客的称呼，废止了这一脉的必杀技“雾敛”，转设玉刀客，无忧不愿用刀，他就准有刀客称呼的她用剑，连那把狭长而锋利的碧玉剑都是他亲手用整块的玉雕出来的，为了要让剑柄的大小完全契合无忧的手型，这样的碧玉剑他一共雕过十八把，还一招一式的提点无忧的剑术，每一个剑式都在他的雕琢下完成。
　　七刀门主过分的宠溺，难怪无忧这样任性。
　　甚至七刀门所有的人对天启门主那一次表现出来的毫不遮掩的纵容记忆尤深。
　　那一天，天启满十八岁，成年，正式继任七刀门主。
　　繁琐的礼仪从清晨一直延续到深夜，毕竟七刀门门主的更替代表着中原武林易主朝廷封天启“掌天候”，帝都的贵族都列席这次的礼宴。
　　这么隆重的庆典，代表帝都所有力量的重新汇集，天启门主在繁杂且高贵的礼服下保持着不变的笑颜，进退得宜，从容自如，连七刀门的女婢们都着着十二层单衣，抹着厚金的浓妆。
　　无忧一身素衫走了出来。
　　十二、三岁的女孩，抱着与她异常相称的玉剑，满脸愠色的冲着玉阶上高高端坐的天启门主喊“好吵啊，我都睡不着觉了。”
　　就穿着单薄的素衣冲着七刀门主大喊，七刀门后苑整片的桃林一寂。
　　各门各派的主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帝都里权倾朝野的贵族全都怔住，一齐向天启望去。
　　天启也一愣，直直望着怒气冲冲的无忧，头上的嵌玉金冠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在他琉璃色的眸底铺上一层暗金，越发的深邃，薄唇抿起，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死定了。
　　所有的人都认为无忧死定了。
　　前任门主在十年前去世，八岁的天启虽然名义上掌权，并将在成年后继任门主之位，但没有人认为这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七刀门在江南本就与剑宗玉家对峙，现在门主猝死，势力极剧收缩，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七刀门就完了。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
　　剑宗玉家遭到了江南一带新兴的杀手组织“天地”的剿杀，一日之内全灭，而天启更是干脆地将七刀门在江南的所有势力拱手让给“天地”，从而换取了足够的力量，强大到他在一年以后率七刀门北上，像一柄利剑狠狠插入了整个中原的心脏——帝都！
　　一年之内，帝都所有的门派被他以各种手段从中原武林的势力格局中抹掉，七刀门站稳了脚跟，再一年，天启联合中原各地商贾，用一切方式使七刀门的财力与三大家族维持了相对平衡的状态，又过两年，等七刀门对朝廷有足够的威胁力以后，再傻的帝都贵族都知道要来攀附他天启门主。
　　天启带着七刀门走的这一步步都映着浮橹的鲜血和蔽日的狼烟。
　　玉家，帝都一百三十八派，帝国的三位元帅。
　　他们的血都沾染在他的剑上。
　　噬血而生，随性杀人，然后还能披着光鲜的衣衫，露出恰到好处且华丽的笑容，让人生寒。
　　这样的人，可能容忍无忧对他的大吼大叫？
　　更何况她不快的原因是他成年和即位的大典吵得她无法入睡。
　　天启身形一动，凭空消失在座椅上。
　　下一瞬，他已立在无忧身前，华丽的锦衣从他肩头剥落，覆到了无忧身上“天那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
　　众人看见的蛮不讲理的女孩，在他眼里成了被他弄生气、只穿单衣就出来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我才不要。”而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居然一把把盖在她身上的锦衣甩开，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宾客中的骚动声已很大。
　　山、水二刀客从一旁跃出，架起无忧便要走。
　　总之让她先回去，这样扫天启门主的面子，七刀门以后还怎么立足？
　　无忧一皱眉，尚未开口，
　　天启已拔剑。
　　剑光在虚空中闪动时，昔涣剑已归鞘，天启眼里闪过燃着血色的威严，远远超过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所因该拥有的。
　　头颅随即从二刀客身上分离！
　　带着鲜血的头颅重重落到地上，桃林里所有的宾客捂着嘴，生生将尖叫压了回去。
　　该死，竟然忘了天启门主的规矩，谁动无忧，谁就死！
　　在自己的大典上就染血，且一出手就是两个刀客，那意味明明白白——
　　立威，违他的意，杀。
　　立规，动无忧，杀。
　　习以为常一般，无忧揽起裙裾，用脚尖将尸体从身边拨开。
　　“那，你在我这里随便挑一样东西，我给你。”像哄小孩一样俯下身，天启贴在无忧耳边说“然后你就去睡觉，好不好？”
　　身上隐隐的淡香随着他的气息吹拂到无忧耳边。
　　无忧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瞪着圆圆的杏目，狡黠一笑“我要星星，你给我啊？”
　　故意刁难他！
　　甫一说完，面上拂过天启带着的淡淡幽香，只一顿足，天启已站在桃林最高大的那株桃树上。
　　振臂，修长的手指展开，又慢慢聚拢。
　　银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嵌玉金冠氲出一层威严，他的手慢慢握起，丝丝缕缕的金光从指缝中透出，仿佛真的握住了一颗星星。
　　就是神啊，连星星都握得起！
　　“你要星星，我都摘给你。”
　　那是一个承诺，天启门主成人时对一个小女孩的承诺。
　　八年以后，他却将这个女子抛弃，抛给一群如狼似虎的刀客，连她近在咫尺的哀求，他都置若罔闻。

作者有话说

　　给各位大大看看宠小孩可以宠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