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记忆》林小意

6、第 6 章

　　大乙他们在那天晚饭后就走了。我靠着爸爸的骨灰盒迷迷糊糊地睡一会，醒一会。天亮之后，决定还是把骨灰放在他的屋子里。老实讲，我不喜欢那骨灰盒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爸爸没有皱眉，可是他的嘴角依然是向下的。虽然我很少看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但是我希望他至少开心一点。

　　心底里以为爸爸笑起来应该很帅，起码象许文强一样吧。

　　爸爸的房间很少家具。书桌和书架上的东西，都是我熟悉的。铁皮暖瓶还在桌边的角落里。桌前的椅子上有他夜里的身影。一缸茶，一只烟。有时写写画画读书，有时却只是沉思。印象中他睡很少。暗红色的床已经斑驳了，床边的五斗橱里放着被褥，毯子，一些常穿的冬衣，夏装。衬衣洗得发薄了，白色的背心上大大小小的几个窟窿，樟脑丸旁边是些袜子，有的缀着深浅不一的补丁。

　　我想起他给我和大乙洗衣服的样子。总是那只右手按在洗衣板上，被冬天的冷水浸红。那只手是那么有力，难怪衣服都被他洗破。

　　“爸爸，我帮你吧。”我会在写完作业的时候这么说。他的脸会扬起来，微笑，“小意，不用你，爸爸不累。”

　　直到这一刻，我突然深深地感到沮丧。这么说，我已经永远没机会买新衣服给他了。可我好像还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妈妈要离开他？为什么他总是不快乐？为什么我不曾真正的让他为我骄傲过？

　　五斗橱的架子上还放着些零零整整的钱。一枚硬币被我碰落，掉到地上，扑棱棱滚了很久。我弯腰把它捡起，可是却忘了从床底下爬出来。那是什么？在床底下的角落里，竟然有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暗红色的木箱。

　　箱子很小，没有上锁，打开来看到一条米色的宽围巾，下面是一本封皮上写着Immensee和Theodor Storm的书，再下面是一些卡片，信件，日记本。

　　有一张旧照片很显眼。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清秀雅致，可是我并不认识。

　　照片下面是一张卡片。上面有一些奇怪的邮戳和地址。卡片的正面是细雨中的一个码头。河水很美，码头却很旧，很简单。卡片的背面用英语写着：

　　You are my dream come true. Only better.

　　With love, Wan Ying。

　　那照片上的女人应该叫Wan Ying吗？她是谁？

　　我的眼睛和头都很疼，又一次迷糊着想睡。那感觉却好像只持续了一会，就被易成的声音吵醒。他的嘴一张一和，可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的眉头好像拧在一起，而且忽然抱起了我。

　　我的脑子里想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是心里有淡淡的欢喜。虽然很不好意思，可是我真的想离他再近一点。我喜欢被他温暖的大手握住。我要紧紧的握住，不想放开。

　　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房间里很静，易成头发凌乱，头枕在床头的小桌上睡着了。他的手依然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很干净。阳光下，我看的清它的纹理和淡淡的汗毛。我的心跳和缓安宁，嘴角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