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本笔记误终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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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仍是烟灰色的，只是本地气候好，居半岛之南，而海湾风未有别地强劲。日光融融，总似有暖风拂来。空气中少了潮湿的水汽，温度反而有反扑的态势。本以为近几日就要落一地枯叶，却是一直穿着夏季的半袖。
这是陆衡正式来到伪·实验班的第一天。
实验班，只是私下里的称呼，大概一切家长都有着御史的属性，将“闻风弹人”“风闻奏事”两个技能发挥到了极致。自然，也如同古代的御史，他们弹劾的事情一样往往小谬而已，甚至不合规定却于人有益。类似于“重点班”、“实验班”之流，不得不办，却是一弹一个准。一班居于首位，又是暗地集中不少聪明或者聪明但偏科的学生，从分班时各学生的排名来看似乎只是略有优势，至于日后怎样愈发强势，大概氛围如此，又怎能说学校心怀鬼胎呢？
陆衡入学考试的成绩其实相当不错，虽说后来到了体系不同的所谓“零班”（戏称“国际人才交流定向班”），在数学等科目上多多少少被国外的教学进度和方式影响，校长还是把他直接安排到了最好的班级——其背后未必没有鲶鱼效应的心理：国际班的人比较注重人文学科，陆衡的素养足够，创新探究能力有余，基础知识等不足，大概可以和一班僵化的学霸们共同促进。
对此，鲶鱼表示万分感谢，十分郁郁。
学校还在凑齐他的课本和练习册，就目前而言，这只鲶鱼向前望，看见面前的一排排沙丁鱼摇动自己的笔杆，对新来的鲶鱼视而不见。它们的眼中是在抛物线上游荡的P和Q以及这两个点与各种线条形成的变幻莫测的图形。有时它们翻到下一页，这一页上，它们看见的是一颗“钻石”露出了蒙娜丽莎般神秘莫测的笑容，于是它们测量“钻石”的角度和边长，渴望证明一个“恒久远”的结论。
这些沙丁鱼在应该静坐的时候静坐，在应该游泳的时候静坐，在应该吐泡泡的时候静坐，如果不是当食物来临的讯息传来时它们迫不及待地奔出，那么陆衡会感觉自己即将与一群沙丁鱼一起在运输过程中自制为鱼罐头。只是这群可爱的沙丁鱼呢，迫不及待去夺食物，也是为了留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回去静坐，解决面前厚厚的一摞题目或者黑板前的沙丁鱼导师们。
这自然是一种全然自愿的现状。
有些沙丁鱼仿佛从长时间静坐中有所感悟，有些则走在求取感悟的过程中。
陆·鲶鱼·衡有点小怨怼。
在这一堆沙丁鱼里，一只猫格外明显。
偏偏，这是一只被看做沙丁鱼代表的猫。
陆衡有些困惑地看着顾小雅，坐在第二排的女生带着如猫一般慵懒的微笑，静静地——
睡着了。
……
顾小雅的这一觉有点小甜蜜，它跨过了一节数学，一节物理，一节生物，停驻在语文课的前夕……向后排望了望，某个初来乍到的男生虽然依然一脸淡定郑重，眼神里却流露出浓厚的生无可恋，仿佛柳永突然看到了高数。
执笔盯着题目，竟无语凝噎。念去去，这也能解，头脑沉沉卷开阔（空白多……）。
顾小雅突然觉得他需要这样一个人，这个人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借他一本笔记。
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这是一本精致的笔记，无数人认为顾小雅的成功秘诀全都呈现在这一本笔记里，顾小雅本人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她自己就有着分析的长处，尽管这一点从来只被用于语文卷，但她也相信如果有人能从什么东西上推断出这一个人的性格、行为方式、思考方式，那么笔记应该是一种相对比较简单的载体。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不如让他们保持幻想的好。
当然，她对于自己的笔记，还是有一点点自负的，与外面的讲解手册相比，这本笔记是一点都不套路，却又满满地全是套路。其中的解释绝对是生动形象。
今天顾·无聊·小雅却很想把自己这一点点的秘密交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纯粹很想帮他，或者是觉得他能终结自己的……孤独。
……孤独？
她当然很孤独了。想在一个全都是学习人的环境中睡觉，即使有着理直气壮的理由，也终究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误解以及压力，如果不是还能依赖成绩骄纵狂妄一会，她现在应该畏首畏尾地做一个乖顺的好学生。她的活动、爱好，那些没有用的小动作，还能被容忍多久呢？
顾小雅站了起来，一只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另一只手用刚刻好还没有放上印泥的橡皮章戳破了一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芳心。
陆衡前面的两个女生察觉到顾小雅促狭的举动，纷纷避开。顾小雅有些没劲，其实她是无聊。平心而论，这里是有一部分有趣的人的，只是少数而已。
她的没劲反而让陆衡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唯有使自己的嘴角得体地翘起一点，把僵硬的面容柔化了些许。心底泛起的波澜一圈圈泛滥，她是找自己的？为什么？陆衡的颜值只是中上，细看时有种气韵，粗浅一看殊为普通，只是舒服而有点好看而已。眼睛细长而幽深，若只看笑起来时只剩卧蚕的样子，确实有点桃花眼的风流，实际上却是凤眼，狭长而庄重。
纵然这双眼睛让他加分不少，他也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第一天就得到青眼之类的，多半还是有什么事情，自己刚转班，所托确实不少。
顾小雅停下，将笔记本并橡皮章递给一本正经地思绪纷飞的陆衡。
陆衡：“？”
顾小雅轻轻吸了一口气——
“陆衡同学你好，我是顾小雅，欢迎你来到和谐（陆衡：？）、有爱（陆衡：？）的一班，希望你迅速融入这个集体、追赶学习进度，”顾小雅非常程式化地说出一串台词，“这是一本由数学课代表亲自撰写、美术课代表绘制插图、学生会主席审阅内容的笔记，在此借与你，希望你认真学习、积极提问，有不会的问题要多和同学交流，在日后的学习生活中取得良好的成绩。”
陆衡：“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
围观群众：……
路人甲：“怪不得人家学习好，咱们的笔记有这么郑重吗？这么精细。”
路人乙：“难道数学、美术课代表、学生会主席，不、是、一、个、人、吗？”
路人甲默默看向顾小雅，狂点头。
围观群众：……
不顾围观群众无语而炙热（地看着笔记）的目光，事件的两个主角一个静静在座位上微笑，另一个转身回到座位上准备在语文课开始之前再睡一觉。冬天是顾小雅的休眠期，缺觉会自动补，至于强行启动？分分钟自动关机。
陆衡之前多少带着点君子的端方，但是他不傻。他的端方是建立在骨子里的散漫、风流、锐利之上的，为一切行为加上一个“度”，端方过度是常有的事，但是他会利用这份端正严谨的表象。如果有人敢欺以其方或者欺以其不方，就等着自己方吧。
握紧手中的笔记，陆衡不禁笑了笑。看来这还是有点宝贵的东西呢！这么多虎视眈眈……
封面上是自来墨毛笔写的“《顾氏数理化笔记综合》”
还是有人在盯着自己手里的笔记，视线仿佛X光，穿过修长的手。陆衡突然明白这些人的激动和刻苦，心中那点怨怼则是早早地溜走了。
轻笑一声，他打开笔记，虽然按照日期记得很散漫，但是看起来确实不错。
翻了一两页，陆衡哭笑不得。怪不得顾小雅的笔记这么值得深藏，这本笔记真的会出名的，我们且看几个例子：
【物理】如果我的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那么在同一个高度的任何地方砸到同一片地的时间一样。但是你别把我的头整下来之后再踹一脚。
【数学】一切搞不清楚动点临界问题的，就好像强撑着说不知道自己的恋情怎么变成三角恋的，那么你的两个女友都将提着柴刀或者来找你。
【物理】处理不懂做功发热者，请先自行掌掴二十。再不懂的人，直接五马分尸，（但要先拖个十几分钟让你体会一下，顺便反悔）。
……
陆衡哭笑不得：这是《顾氏数理化笔记综合》？直接改名叫做《死亡笔记》好了。
虽然让人记忆深刻，但是这里面的例子未免过于活学活用，甚至亲力亲为亲身上阵，将自己的脑袋从受力分析玩到抛物线。
其实，看到这位这么蛇精病，陆衡反而开心了。
……
顾小雅趴在胳膊上，睡不着，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姿态如此严肃，但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后悔。她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浮现那人风雅而美丽的凤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本笔记误终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