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出岫本无心》天地远行客

2、chapter 1

　　他站在孤儿院的门口，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几乎出了神。简洁的白色外套，干净的线条，没有任何多余的细节。
　　屈膝蹲在草坪侧的女孩一头温暖的短发，素净的面容，眼中的温柔仿佛初春里落满衣襟的柳絮。阳光落在她微微扬起的唇角，白皙的指尖上一只浅蓝的纸鹤，仿佛展翅欲飞，对面的小女孩踮着脚尖蹦蹦跳跳地伸手，想要够着女孩手中的纸鹤。每每在快要够着的时候，女孩便轻轻一抬手，一脸狡黠躲开了小女孩的手，阳光如碎金般凝聚在她清澈的眸子里，那样逼人的温柔。
　　一双大手突然出现在她视野里，小女孩像是早已习惯，舍弃了对纸鹤的追寻，忽然凑近在女孩脸颊旁亲了一下，“姐姐再见。”，澄澈的眸子里藏着不舍，女孩起身揉了揉小女孩一头自然的卷发，嗓音温柔干净，“下个星期见。”
　　女孩转身和前来的男生一同离去，落日的余晖将她的背影镀上金边，小女孩伫立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微不可见的，女孩微微转头，比了个手势，又淡然地转回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证明的，只有身后的小女孩唇边一刹那绽放的笑容。
　　他静静地立着，看着一切，在她和他擦身的一瞬间，那么近的距离，漆黑的眸子，淡淡的远山眉，微微上扬的薄唇，冰雪般的容颜，却是那般动人的温暖。
　　“她每次都有这么好的福利……”男生像是意有所指，猝不及防地在女孩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便笑着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笑着望着远方，错过了女孩一瞬间的僵硬。
　　“你每次都拿我寻开心……”渐行渐远的声音恍若融在了夕阳里，他仍立在门口，颀长的身影在落日里，如潮般的落寞。
　　“社长，所有社员都已经到齐了，今天的行程全部结束了，我们是现在就回校吗？”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娇小的女孩，抱着笔记本，微微仰着头，一双颇具灵气的大眼睛透着对他半藏半露的仰慕。他从远处收回了目光，淡淡看着面前的女孩，“嗯，让宇彤把这一年新入社社员的名单给我一份。”
　　“好，那我...先回去了。”女孩转身准备走，身后传来好听的男声，“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女孩眼中闪过错愕，“社长今天回校？”
　　“嗯。”淡淡地应了声便不再言语，女孩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欣喜，一路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唯恐打扰了这番平静。
　　上了专车，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有一瞬间的错愕，只有他身后的女孩向大家眨了眨眼，示意她也不清楚情况，已经满了座的车厢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气氛微妙，立即有人起来让了座，“社长你坐，我站着就好。”他微微摇头，礼貌的语气，“你坐就好，我不累。”本来热闹的车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了女生们之间暧昧的眼波。
　　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五官，深邃的眼，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刀刻般的唇，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如同从杂志封面走出来的模特。淡淡的神情只在掠过她时，出现了一丝波动。她一脸倦容靠在身旁男生的肩上，因为车厢内突如其来的安静不禁睁开了眼，毫无预兆的，他的目光撞入她的眼眸，像是不经意，可那一刹那的温度却还是让她垂了眸，温润的眸里隐去了一丝透彻，唇畔的温柔在那一刹那隐匿。
　　“这么累，下次我替你来吧？”微不可闻的低语，身旁的男生眉目也俊秀，却少了他眉宇间的几分凌厉与拒人千里。
　　“她可比较喜欢我。”女孩同样刻意压低了声音，只剩了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不着痕迹地表明了态度。
　　“知道了，下次陪你来就是。”早知是这番答案，男生像是有些无奈，语带宠溺。女孩微微扬了唇角，便闭上眼，安静睡去。
　　待到到站下车，男孩轻轻推了推女孩，“醒醒，到了。”女孩缓缓睁开了眼，门边靠着的，是那凊俊的身影，即使是背影，还是带着冷漠与淡淡的倨傲，他还没走。
　　室友在门边唤了声，“云初，走了。”女孩朝那点点头，微微笑，和身边的男生说了声先走了，便快步离开，在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没有转头，却依旧觉察到了身旁淡淡的注视。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刚下车就听到了各式各样的讨论声。
　　室友在一旁挽着她，望着驶走的校车，也浅浅出声打趣，“怎么，是不是没有了林立，你也得考虑考虑社长……”
　　她微微侧头，耳际的发顺势垂落，被晚风轻轻扬起，染上安静的光，微卷的睫毛在夕阳下泛着暖黄色的光晕，身旁的室友一副凑热闹的脸色，她不禁莞尔，“你又闲得发慌了……看来……”话语顿了顿，像是漫不经心，又带着点俏皮的故作深沉，“我得早点把你嫁出去了啊……”
　　身旁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漾开在精致的面容上，“小女子的终生大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她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她便是如此的笑容，站在阳光下，一身白衣，额际的刘海浅浅覆盖住了淡淡的远山眉，目光温柔而又疏离，仿佛轻柔绽开的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终是像旁人一般多看了几眼，直到身旁的管家轻声提醒她，她回神继续与面前对她\'特殊照顾\'的导员寒暄。第二天，她便知道了她的名字，云初。在她一脚踏入寝室的那一刹，她看到了她脸上淡淡的神色，与嘴角毫不吝惜的温柔，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仿佛山涧里温婉的明月，“我叫云初，白云的云，初一的初。”一字一句都像经过千磨万磨，浸过江南旖旎的风水，踏过扬州积雪的长亭，款款而至。也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她遇上了她此生的第一个室友，也许，是她此生第一个挚友。
　　接下来与她相处的日子也便如此，好像周而复始的安定，仿若一切尘世的喧嚣经了她，也只剩下鸢飞鱼跃的淡然，这样相貌气质出众的女孩，身上却没有一丝的傲气，好像一切都浑然天成，只剩了温柔，不亲近也不抗拒的温柔。那也是她第一次无法用言辞去形容一个人，往日在那个圈子里见过的各式各样的人，高贵，优雅，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而此刻却失去了一切具体的言辞，心上漫漫地淌过一句话，不可太浓艳，亦不可太枯寂。
　　她没有过问她的家庭，也没有对她的生活有过好奇，一切都是如此自然，她不说，她便不问，太多的面具与疲惫不知不觉卸下，这也许才是她想要的生活，没有了权利，没有了金钱，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复杂的人心，而渐渐地，从生分到熟悉，竟越来越习惯她安静的温柔，早晨的一杯温牛奶，午睡时淡淡的薰衣草香，和她眼底温暖的色彩。

　　“你有想过未来吗。”停了回忆，她淡淡出声，敛了之前嬉笑的神色。“你想过吗？”她淡淡回问。
　　“我不想继承家族产业，也不想走被别人安排好的路。”这是第一次，骄傲如她，开口与旁人说她的想法，也是第一次她主动地提起了她的家世。“我知道。”逆着晚霞的光，浅浅淡淡的三个字，好像一切都无须多言。她转头去寻她的目光，却只有一片无尽的温柔，捉摸不透的，覆了一切的温柔。
　　“你呢。”
　　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里漫过，下一秒又是一片无垠的温柔，“我不知道。”像是陈述，带着些许的疲倦，“我的计划，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