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
炎炎夏日，热浪如潮席卷着各处，来势汹汹，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宫道被烤炙得滚烫，行走在上头的宫人们若不是鞋底儿够厚，说不得要被烫伤脚底。
身居高位独占一宫的贵人们殿内用于降暑的冰盆子是一直未断，那些个身份微末，又不得青眼的小主们，今年格外的热，为了省些冰炭的份例她们只好凑在一处纳凉闲话，寒冬也是这般，如此将就着，日子也就过去了。
最尴尬的却是位分不高不低的小主们，例如住在于畔春居的陈嫔，正三品以上的贵人自然有宫人将每日份例送至宫中，而她们这些位分低的只能派人去取了，陈嫔这里一向是由小卓子去取的，谁知今日小卓子前去内务府处取冰炭时居然被管事的太监推拒，竟是一点儿冰都没有取回来。
看小卓子衣衫上的折痕及未拍干净的灰尘，陈嫔便知小卓子此去定是受到了刁难，不由心下叹气。
而陈嫔身边的宫女勺儿也是面带怒意，“平素他们就克扣咱们小主的东西，现今还得寸进尺，竟是给都不给了！”
每个妃嫔吃穿用度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冰炭火炭也不例外。陈嫔一个正五品的嫔妃，份例不多不少，将将够用罢，再说陈嫔也不是惯于享受的，即便是往日被克扣些，自个咬牙省着点儿用冰能勉强熬过夏季。
勺儿瞧了瞧外头，如今还未到正午，并不是最热的时候，已然是骄阳似火，畔春居本就闷热的得跟蒸笼一般，不搁冰盆子降暑根本没法儿待。小主一贯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没想到这般忍气吞声竟助长了内务府那帮蛀虫的气焰，愈发的嚣张不把小主放在眼里了。
而那陈嫔心里自然也不好受，可闻言只是摇头不说话，并不敢真的跟内务府闹上一场。
勺儿与小卓子对视一眼，也知道小主因何没有底气跟内务府杠上，正所谓柿子挑软的捏，内务府那里胆敢克扣嫔妃的份例，无非是知道这嫔妃不受恩宠又没有后台，而她们小主陈嫔，两样都占了。
陈嫔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她是宫女出身，调教妥当后，与另一名宫女一道被太后赐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负责教导皇上人事，皇上于女色上并不看重，原先还是太子时，陈嫔就难得见上皇上一面。
皇上登基继位后，她虽是跟着进宫，封了个嫔位，却是再没有私下见到皇上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争宠的，可亲眼见了跟她一道赐给皇上的那个宫女的下场，这份儿心思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那宫女仗着自己第一个伺候皇上，处处邀宠痴缠，当时皇上未表态，却叫那宫女认为自己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在太子府后院蹦跶得不行，便是后来入府的贵女们都叫她踩过脸面，不是没有人与皇上告状，皇上却仍旧任她如此，就是这么一个众人认为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却因为想要擅闯皇上的书房，当即被乱棍打死。
陈嫔还记得当时她不小心看到那宫女被抬出去的场景，身上盖得白布都被血染红了，这也才叫陈嫔意识到，皇上任由那女子蹦跶，不过是未将她放在眼中罢了，同样，她们这些后院的女人们，也从来不在皇上的眼里。
可一旦触及皇上的底线，当即就能去见阎王，陈嫔自此夹起尾巴老老实实的在太子府后院呆着，进了宫，便老老实实的在这畔春居呆着，她不知道皇上的底线是什么，也不敢知道。
小卓子并不是没有想过叫小主亲自去找内务府的张德子大总管，可常言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宫内更是如此，一个无宠在身不受重视的嫔妃可远远没有一个手握实权的大总管来得体面。
“小主，不若咱们去求了太后娘娘做主？”小卓子建议道，毕竟如今是太后娘娘掌管宫务的，至于为何不提皇后娘娘，后宫众人都知道，皇后从来都不是个管事儿的，更别说如今皇后娘娘还在龙乾宫里养伤，等闲宫内谁敢靠近龙乾宫？
陈嫔摇摇头，“太后娘娘如今身子也不好，没得叫我这点事情扰了太后娘娘。”随即又叫小卓子和勺儿将畔春居殿内的窗户都打开，虽说吹进来的也是热风罢，但总好过闷死不是？
***
迈入六月，火伞高张，这天气只能说是愈发的气焰嚣张了，偶尔一场急雨，众人还未来得及凉快凉快，日头又悬于空中，毫不客气的将地面多余的水分全都烤干。
也是才六月，陆续就有不耐热的妃嫔中了暑气，开始喝上的太医开的降火药，其中昭贵妃最甚，阿盈这里三五不时就听到昭贵妃又请了太医的消息，便是皇上也去看过两回。
含霈端来清热降暑的绿豆汤，眼中闪过不屑之意，这位处处与皇后作对的昭贵妃，在含霈几人这里是最不受待见的。但含霈素来谨慎，她并未开口对此事发表看法，反倒是一向老实的含雾开了口，“昭贵妃每日窝在宫里，又不是没有冰盆可用，哪里来的暑气？”
说着又指了龙乾宫内殿各角落还在散发凉气的冰盆子，“昭贵妃每日所用的冰，比起这些来，绝对是只多不少。”
自家主子从前虽是不涉宫务，全由张德子管着，但不代表她们不关注。
而给阿盈打扇子的含霜也冷笑道，“娘娘您是不知道，上回昭贵妃给太后娘娘请安时碰着了皇上，便一路殷勤的把皇上送到了御书房呢，奴婢还听说，昭贵妃一直暗示皇上去她的未央宫坐坐，就是没得逞。”
说到最后，含霜有些小得意，敌人吃瘪就是我方的胜利。
阿盈讶然，“这本宫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些日子不得见圣颜，嫔妃们着急些邀宠也难免，阿盈只不过没想到是昭贵妃先出手罢了。
眼见含霜还要得意的继续倒出自己的小道消息，含霈才开口制止，”好了含霜，莫在乱嚼舌根了，你也不看看你是在何处。”毕竟不是皇后娘娘自己的寝宫，闲话说多了不留神就要惹祸。
含霜也意识到此，便笑笑不再说话，即便是皇上去未央宫那里看了两回又如何，皇上两回在未央宫呆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过一个时辰。
凤栖宫那厢已然收拾妥当，阿盈搬回凤栖宫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请示了皇上之后，便挑了个吉日搬回去。
这一消息无异于夏日一股冰凉的清泉涌入后宫，叫后妃们心中的烦闷消散了些。
阿盈才不管旁人如何想法，将搬回宫的时辰定在了傍晚，这个时候夕阳未沉而微风徐徐，既不折腾宫人，也不会眼前兀的冒出什么东西来。居于龙乾宫三月有余，殿内各处都有阿盈生活的痕迹，琐碎的东西收拾起来也不少。
想想这些犯错之后居于龙乾宫小心翼翼的讨好皇上的日子，如今要搬离了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呢。
贺兰景在一旁饮着清茶，冷眼看着皇后在殿内东奔西跑的，少见的活泼，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咳咳......”皇上只才清了清嗓子，还在指挥宫人将自己惯用的粉青色冰裂纹哥窑茶具装好的阿盈，闻声疾步行至皇上身边。
关切道，“皇上怎的了？喝些茶水润润喉。”说着又给贺兰景的茶杯里添了茶水，动作熟练可见近来没少谄媚皇上。
“皇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阿盈不知道皇上这是哪里受了刺激又开启刁难模式了，不过累积起来的经验叫阿盈敛了面上的喜悦神色，眼带哀怨不舍地看着皇上，“怎么会？臣妾一想到日后没有皇上在旁，心就揪成一团难受得紧......”
贺兰景看着皇后拙劣的演技，心情瞬间好了许多，面上却是嫌弃，“没有新意，这话上回已经说过了。”
皇上这话，叫阿盈把手中的绣帕揪了又揪，饶是心里已经开始咆哮，但阿盈是真的没有胆子反抗皇上，同时绞尽脑汁编出一段妾意难舍的话好叫皇上舒心。
又不解明明本该在御书房的皇上为何这会子就回宫了，还端坐在内殿品茗，今儿皇上这么闲？
阿盈这点子小心思全叫贺兰景看在眼里，“朕若不在，想必龙乾宫不保阿。”边说边瞥了一眼殿内的博古架。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金丝楠木所制的博古架确实空了大半，原先的观赏器具还未摆上，地上又散落着收拾物品的箱笼，凌乱得的确是如刚刚被洗劫的现场一般，阿盈尴尬的拿了绣帕掩嘴而笑，“呵...呵呵，皇上言重了，臣妾怎敢，臣妾只是将皇上的寝宫恢复原状罢了，臣妾去吩咐他们手脚快些。”
阿盈居于殿内，多数时候足不出户，冯大路与含霈等人为了叫她住着舒坦，殿内的摆设多依了她的喜好，就连博物架上边儿的摆设都更换了不少，叫殿内添了几分柔美之气。
皇上当时对此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寝殿对他来说只是个睡觉的地方，摆设装饰什么的自有冯大路等人去操、心。如今阿盈这一搬出，殿内各处恢复原样，倒显得不像龙乾宫一般。
待一切物品收拾妥当后，阿盈额上也沁出细汗，待阿盈重新梳妆完毕后，贺兰景才与阿盈道，“天色沉了，朕便送皇后回凤栖宫罢。”
阿盈瞧瞧外头，落日余晖一股脑的铺洒下来，哪有半点儿天色暗沉的样子，但抱着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信念，阿盈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帝后的仪仗浩浩荡荡地从龙乾宫一路摆到凤栖宫，叫后宫无人不知晓，皇后搬回凤栖宫了，还是皇上亲自送回去的。
凤栖宫内一切也是准备妥当，先前归置的箱笼被存放到私库中，自有宫人去打理，而再次踏足凤栖宫的内殿，阿盈似乎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说是凤栖宫从新修缮过，阿盈未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毕竟没了先前的记忆，而苏醒后，也只在凤栖宫呆了不到三日，还都是在床榻之上，根本来不及细看殿内摆设。
而跟着进来伺候的含霈几人却是知道，这殿内添置了许多物品，从前的一些物什也被置换掉，且家具一类摆放的位置都有改动，只是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冯大路却是过来交代，殿内那些特定摆放的镇宅辟邪之物却是不能动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