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安倍晴明 ...
-
“座敷童子。”这时，王座上的空蝉饮岁终于出声，打断了座敷童子的喋喋不休。
座敷童子虽聒噪，却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这世上最了解空蝉饮岁的人，这一点，大概即使是海棠和伊邪那美，也是要甘拜下风的。因此，空蝉饮岁这一出声，座敷童子不但干脆利落地停下了正说到一半的话，而且还将之前妖兵报告上来的信息竹筒倒豆子般地给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传达了一遍。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显然也已经习惯了这位空蝉饮岁座下第一传话筒的复述功能，直接就明白了空蝉饮岁找他们来的用意。
让海棠没有想到的是，先出声表达了观点的，居然是向来不爱说话的茨木童子。
“人类来犯，非为传言。”不知是因为沉默太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茨木童子的声音十分沙哑，与他年轻的面容很不合拍。
茨木童子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座敷童子和海棠眨了眨眼睛，都不太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于是酒吞童子十分自觉地担任起了翻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就倾举国之力来犯，这于情于理都不和。人类那些大名们看上的，应该是我黄泉国广袤的土地和未受战争波及而存留下来的资源。”
空蝉饮岁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这个观点。
“我更为在意的是，那个千妖匣的传说，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心人故意散布出去的。”说到这里，酒吞童子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看向空蝉饮岁，唇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空蝉大人，您的忍耐，也该到极限了吧。”
空蝉饮岁微微眯了眯眼睛，一道闪电般的锋芒在纯金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平心而论，酒吞童子作为左右手是非常有效率且尽职尽责的，然而即使如此，空蝉饮岁也不大喜欢跟他打交道。
上位者，即使是像空蝉饮岁这种逍遥自在没什么野心的，也并不喜欢被别人轻易看穿自己的想法。
而这偏偏就是酒吞童子的过人之处——论妖力，就算是黄泉国境内也并非没有其他妖怪能胜过他，但是这样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心机，却不是随便什么妖怪都能拥有的。
酒吞童子向来被黄泉国妖怪们视为异端，正是因为他的心机太深，即使是在擅于勾心斗角的人类中都可以算是佼佼者。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喜欢用武力来解决一切问题的妖怪群中，自然会显得更为格格不入。
这时，茨木童子也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空蝉饮岁扫了他们俩一眼，尔后长身而起：“跟我去奈良。”
“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欠身行礼道。
****
十六夜走在三重县的大街上，一身纯白的巫女服配上漆黑的长发和苍白的面容，要不是地上有实实在在的影子，只怕会有很多人将她看做鬼魅。虽然从理论上来讲，说她是鬼魅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错误。
从小看惯了全黑的死霸装又偏偏死在了虚夜宫进攻现世的那场战斗里，白衣穿在身上总让十六夜有种自己脸上随时会长出面具来的错觉。
然而死过一次的人了，总不会计较太多，比起严重限制行动力的女士和服，这套从神社里搞出来的巫女服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了。毕竟人在屋檐下，到了战国时代却不肯穿适合这个时代的着装，那不是存心要引起围观么？
十六夜又没有穿越文女主那种穿着校服短裙满街逛却不会引起群体注目礼的主角BUG。
当然这里我们还是要实事求是地说上一句，穿巫女服却在腰间佩刀神马的，本身其实也够不伦不类的了。
十六夜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人。
其实一直以来，她的愿望都很单纯——结束一切战争之后，她想做的，不过是把斩魄刀十三番队服地狱蝶什么的全部丢掉，一个人随心所欲地走在世界的边缘，看那些为世界和平而努力奋斗的人们百折不挠地前进，然后视情况决定是上去搭把手还是落井下石一下。
可惜她没来得及实现这个愿望。
在死神的生活轨迹里，战斗是永恒的主题，用队长更木剑八的话来说，只要不死，战斗就不会结束。于是，作为一个最终愿望就是退休划水吃闲饭的人，花轮十六夜选择了最干净利落的结束方式。
现在，十六夜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死人，她终于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实现这个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只是人大约都是会犯贱的，悠闲了几天之后，十六夜开始觉得无聊了。
就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地方，一直不大对劲的感觉。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昨天上杉大人的大军被一群妖怪打败了！”路边人的议论打断了十六夜的思绪。
“啊？真的假的？上杉大人可是被誉为‘军神’的男人啊！”
“你们在说那件事啊，我可还听说那些妖怪的首领是一个穿着黑色战衣、满头银发的大妖怪哦！”
十六夜心中顿时充满了难道市丸银队长也在死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吗的卧槽感。
“唉，这世道，妖魔为祸，真为那些在前线征战的战士们担心哪。”
“是啊是啊，好像说那只大妖怪身边还跟随着两个少年模样的妖将呢，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啊！该死的，那群妖怪也开始团结在一起了么！”
十六夜在旁边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这个世界，看来也不太平啊。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大概真的是有那么一些反派潜质的吧，否则她怎么就会觉得蓝染队长有很多话说的是那么的精辟呢，比如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没有争斗——
“哎呀哎呀，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没有争斗啊。”带着笑意的声音近在咫尺，十六夜微微挑眉看去，年轻俊秀的男人一身阴阳师打扮，满脸的温和方正掩去了笑容中的别有深意，“姑娘刚刚，似乎是这样想的呢。”
虽然这位说话的时机和语气给人的感觉略神棍，但直接道破别人心中的想法还是很有震慑力的。然而仅凭这些唬不住一个见多识广的死神，真正让十六夜震惊的，是那人深邃的褐色瞳孔。
那是一双经历了时光砥砺的眼睛。
与他们死神天生就拥有着永恒的寿命不同，这个人，显然是以人类的体质实现了长生不老。所以他的眼中，是历经了尘世的种种洗礼之后，所留存下来的那种安静平和。
淡然，却不冷漠；悲悯，但不强求；顺其自然，而不随波逐流。
“哦？可以看穿我的想法？好可怕哦。”花轮十六夜那好歹也是混过几百年死神的人，又怎么会被人随便一句话就唬住，当即笑道，“阁下几百年的道行，却还披着这样一张少年面皮装嫩，也是不逞多让啊。”
这一句回敬过后，对方的眼中也是刹那间闪过了一丝讶异，然而毕竟也是城府极深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找回了节奏：“哎呦，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在下了，在下这张面皮可是如假包换的与生俱来哦，只不过——”
“只不过从平安时代开始，阁下这张脸就再也没有变老过。”十六夜勾起唇角，笑眼如狐，“是不是呢，安倍晴明大人？”
这一下，对方是真的惊讶了，连脸上明显的动容神色都没有费心掩饰。就这么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轻咳了一声说道：“想不到战国时代还有人能够一眼看穿在下的身份，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天还有一天高啊。”
这样的措辞，显然是已经承认了十六夜的说法。
十六夜呵呵一笑，摇摇头道：“阁下想多了，我只是看过你的画像，并且记得你的长相罢了。”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感叹，瀞灵庭中央图书馆那穿越时空的藏书量，真是帮大忙了。
安倍晴明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又被执念迷障了。”
“话说回来，阁下特意从两条街外赶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跟我说几句话这么简单吧？”十六夜笑容未变，眼中却仿佛藏匿了两点锐利的针尖。
保持了几百年少年模样的大阴阳师倒是没怎么意外，只是笑道：“原来之前的发呆是装的啊。”
十六夜也笑，心中却在暗自忖度对方的用意：“发呆是真的，不过，灵力强大的人，即使故意隐藏灵压，我还是能感知到的。”
护庭十三番的死神，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完全失去警惕。
“果然厉害，只是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跟在下一道呢？”这时，安倍晴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