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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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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日一早,叶疏便跑来接姜梵去难再楼练琴。
“还以为你是不急了呢。”姜梵忍不住温温笑道。
留叶疏吃过早饭后,姜梵便易了容,换下平日常穿的月白长袍,着上一身淡紫,腰系素烟丝帛,缀着和田流云佩。眉眼仍是一片淡淡灰晕,此般却平添了一丝凡尘气息,这便是难再楼神秘得令众嫖客心痒的兮之公子。
“公子!带重影一起去嘛!”见自家公子要走却不打算带上自己,重影拉着姜梵的衣袖不肯松手,“重影保证乖乖的。”
姜梵无奈,俯身点点他的额:“重影乖,你若不在这栖花院守着,万一有人来寻诊可怎办?”
“可是……好吧…”
自家公子说的在理,重影寻不得话反驳,只得将愤愤的目光直直投向姜梵身侧的叶疏。
被那怨气浓重的目光一瞪,叶疏止不住身子一僵,下意识抬手摸摸鼻子。
“嗯,这钱收好,”姜梵又将钱袋递与重影,“若我午间未能回来,你便拿钱去买些吃食。”
“嗯。”接过钱袋,重影小心收入怀中。
见他收好了,姜梵又拍了拍小家伙的头,便随着叶疏转身离开了。
“看来,我是越来越惹小家伙嫌弃了。”出了栖花院,叶疏松了口气似的道。
“呵呵……”姜梵从怀里取出面纱一边戴一边说道,“那小家伙可是只记吃的,你若是每次多带些零食与他,他怕是要巴不得你天天来寻我呢。”
“这么贪吃?果然是你姜大大夫宠出来的孩子,阿语是一个,重影也不差。”
“怎么?”姜梵温温笑着,“可是羡慕了?只可惜有人想这般宠着你,你却是不肯呢。”
晓得姜梵指的是谁,叶疏脸不由一抽,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可知昨日刘家小姐暴毙的事儿?”
“…晓得,昨日刘老爷寻我去了,但我也是回天乏术。”想到昨日,姜梵内里忍不住一叹。
“命数由天,这不是你的错。我想与你说的,是昨夜刘老爷报了官,说是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找到毁了自家女儿贞洁的畜生,让刘樱能死而瞑目的事儿。”
昨日姜梵同重影回去的早,确实未有听说这事儿。现下听得不免内里叹息,人死不过一捧黄土,何必如此折腾不得安生,但他一个旁观者,丧女的个中滋味确也无法体会的,便也只能期望早日寻得那人了。
倒是不觉又想起了陆井笙,也不知他病好些没有……也罢,也罢,李伯未再来寻他该是有所起色才是,而且,凭着他那身子骨,一个风寒也折腾不出什么大病来。思及此,姜梵也便放下心来。
“命数由天,且随他们去吧。”
“也是。”
到了难再楼,不出意外地受到众小倌儿的连连关心,为了不暴露身份,姜梵所扮的兮之公子是一哑巴,他眉眼轻弯,温温笑着,不时点头致谢。众小倌儿看着姜梵那瘦削的身段,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羡慕之余也不免一阵心疼,于是又开始对着自家老板一阵埋怨,惹得叶疏哭笑不得只得一阵赔不是。
“兮之啊兮之,你可真是哪里都吃得开,亏我当初还怕那些家伙惹到你,现下他们待你倒是比我这亲老板还亲。”进了众小倌儿专门为姜梵准备的休息的屋子,叶疏忍不住抱怨道。
放下琴谱,姜梵抬眸看向他温温笑着。
见他这般,叶疏猛地一拍脑门,暗道忘了姜梵现下不能讲话了。他走到桌旁,坐到姜梵身旁轻声道:“谱子如何?”
“还不错,七日足矣。”姜梵也压低了声回道。
“嗯,那便好。”
待姜梵熟悉了谱子,沐过浴后,众小倌儿已然换好衣服在临时搭的台上等着两人。他们为这花会早已准备多日,舞步是熟得不能再熟。现下要做的便是将琴音,多日未练舞的老板和他们事先练好的舞结合起来。
换上一身轻纱薄衣的叶疏很快便与众小倌儿笑闹到一块儿,姜梵无奈笑着,抱着琴走到舞台左侧事先备好的香案处。案上青铜兽纹三足炉青烟袅袅,姜梵心里一暖,安置好琴便端坐以待。
众人很快排好队形,随着红衣小倌儿踏出嫩足,悠悠琴音随之而起。先是低沉商音,凄凄然然,仿若在湿粘沉重的雨夜,目光不知飘向何人何处的幽幽夜影,小倌儿们微扭着腰身,踏出的嫩足却始终未曾全然离地,恰是映着那夜影矛盾的内心,想放却放不下,想走却又舍不得。继而转音为角,该是黎明临近,希望再次由然而起,小倌儿们足尖轻点,旋起舞来,曼妙轻纱随风飘飘。蓦地,羽音突至,远远一抹身影由远及近,欢喜的音律该是此刻雀跃的心情,愈发繁杂的舞步宣示着难以言表的喜悦。
突然,一声“哎呦”响起,只听又是一声“扑通”,原是那不谙舞艺的叶疏叶某人左脚拌上右脚,摔了个结结实实。
众人停下动作先是一愣,继而弹指间皆笑开了去。
练至午时吃罢饭,回屋休憩一注香后,众人又聚到台子上练至近申时时分才是散去。同众小倌儿道了别,姜梵仰首向远天望去,黄昏弥散,铺就在露天的台子,他淡色的眸子迎着,镀了一层鎏金。虽然弹了一日的琴,他很是乏了,但所幸叶疏笨拙的舞步终于成型许多。
看出姜梵的疲意,叶疏走到他身旁俯身道:“吃罢饭歇歇再回吧。”
姜梵回过目光,温温笑道:“不了,留重影独自在家一日了,我着实放心不下…而且,想必那小家伙定是要恼我撇了他。”
“还不是你宠的?”
“呵呵,重影是我家的孩子啊,怎能不宠着。”
“…是,是,若说你俩倒真跟父子似的。”话毕,叶疏站起身继续道,“好了,待我换身衣服便送你回去。”
“嗯。”
临行又被众小倌儿热热切切的叮嘱了一番,两人步出难再楼时天已半黑。
往栖花院走了半晌,叶疏终于忍不住道:“阿梵,不若我将这难再楼交与你打理好了。平日里不食人烟的姜神医已经把他们迷得不行,这下凡而来的兮之公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这老板当的心寒啊。”应着话儿,叶疏佯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姜梵灰眸淡淡瞧着他,唇畔笑意温温:“你当我是不知你心里的算盘?”不便是想寻他去坐镇赚更多的银钱。
心思被戳破,叶疏嘿嘿一笑,继而颇具庆幸之意道:“哎呀!阿梵这么聪明还好只买卖药材,不然我岂不是又多了个对手?”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试试其他的了。”姜梵忍不住逗他道。
“别别,我的好阿梵,你若真想我可以慷慨地将难再楼交与你打理。”
“那怎么好呢,你家程卯程某人晓得了可是要吃醋的。”
听着,叶疏厚厚的白面皮儿竟是染了些红晕,声音也登时低得嘟嘟囔囔:“他吃哪门子醋,又同他没关系。”
姜梵看得心里直笑,但仍不打算放过他,继续温温笑道:“不若我们便瞧瞧花会那日你着一身薄纱轻衣跳舞,他会是怎么个反应?”
姜梵话音刚落,白面皮儿便更是精彩了,变幻莫测了少顷才终是汇成了黑。叶疏黑着一张脸,无奈又抱怨的看了姜梵几眼,内里直叹道,真是误交损友,被那张温润的脸皮儿骗了!
“好了,便不知你在别扭什么,明明……也罢,你们的事儿我也不便多管,且由着你们去了。”姜梵收了话有些无奈道。
“…可能还需要些时间吧,”叶疏难得苦笑的摸摸鼻子,他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对程卯到底是什么感情。
“也许吧。”姜梵温温一笑,也不在这话题上回旋,转了话儿道,“我们去前方都客栈买些吃食吧,这个时辰重影也该是饿了。”
“好。”
两人在路上的客栈买好吃食后便回了栖花院,不出意料重影果然可怜兮兮地守在门口。见他们走过来,小家伙三步并作两步扑进姜梵怀里,一顿乱蹭后,仰起的大大杏眼委委屈屈的含着水光。
姜梵看得一阵心疼,连忙柔声哄了又哄,一旁叶疏也帮衬着说舞步已经练妥,以后只用半日温习便可,并进行了再三的保证,小家伙这才肯收了水势,还难得十分欢喜的随自家公子留叶疏吃晚饭。
“真是小祖宗,不过倒是好哄的紧。”叶疏小声嘀咕道。
姜梵离他近些,听闻内里不由一笑,温声道:“吃饭吧。”
“哦。”
菜仍是按重影的喜好买的,小家伙吃得十足开心,姜梵看着,霎时觉得这一日的疲惫也消去不少。他一边给重影布菜,一边同叶疏闲聊些话儿,一顿饭下来已近戌时。
饭罢,叶疏也未再多留,约好明日的时间便告辞了。姜梵也是乏了,叮嘱重影收拾完快些回屋休憩后,便往院儿西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