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地平线JADEN HORIZON》楔形蛇

4、第二章 罗耶港（二）

　　菲尔自以为豪爽的一笑，露出两排白亮亮的牙：“没事，我借你！”
　　但那笑容在波尔的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奸诈。
　　“嘿。菲尔。”
　　从天而降一个钱袋，重重的砸在菲尔脚边，几枚金币从钱袋中滚出来旋转几圈之后，卡在卵石路的缝隙中。
　　菲尔弯腰，波尔得抬头。
　　海风从极远的海平面上吹来，站在船桅后面的艾弗里愣了一下，眼角捕捉到一抹灰蓝，那是博尔德的眼睛，但马上恢复：
　　“三十桶淡水，十二桶火药，十颗链弹，五十颗重弹，其余的买些水果和干肉。”
　　艾弗里有队甲板上干活的十几个船员摆了摆手。
　　“你们一起去。”
　　菲尔将卡在路缝里的钱抠出来装回钱袋，看着艾弗里摸了摸脑袋。
　　“还有别的吗，先生？”
　　艾弗里倚着桅栏想了想，对波尔德说：
　　“我还要一本《血与黎明》。”
　　这回轮到波尔德愣了：“你看得懂西班牙文？”
　　艾弗里颇有深意的笑了：“哦？”
　　波尔德点点头：“好的。”
　　菲尔在路口给每个人分配好任务并且定在傍晚后集合，他甩了甩空空如也的钱袋恶狠狠的警告：“看清喽，可没有余钱，买剩下的可以归你们，但假使让我发现东西的数量不对或者质量不好……”菲尔顿了顿“……我就把他塞到炮筒里发射到西班牙船队的桅杆上！”
　　等四周的船员都走散了，波尔德说：
　　“我干什么？”
　　菲尔用拇指和食指一捻，弹给他一枚金币：“买书啊。《血与黎明》可不是很好买。”
　　“为什么？”
　　“因为数量不多，那些板印商不太喜欢这本书。”
　　“为什么？”
　　“废话这么多，”菲尔不满的皱起眉头但是还是回答道：“因为它的作者是一名海盗，而且那个海盗还有一个外号叫‘血里奇’……你知道他吧？”
　　波尔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本书讲的是什么？”
　　“一些见闻而已，我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等等你不是知道那本书是西班牙语写的吗，你怎么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因为我原来学习西班牙语的时候有人和我提起过这本书，只不过我当时没深想，今天又听见了，有点好奇而已。”波尔德面不改色地搪塞道。
　　“那你知道写这本书的人嘛，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菲尔想了想补充道：“虽然我讨厌西班牙海盗。”
　　波尔德没答话。
　　菲尔则伸出三只手指絮絮叨叨起来，展示着他对于大海盗们的了解：“‘血里奇’和‘血翡翠’、臭名昭著的喋血双雄、英国海军和西班牙海军的唯一共识。”
　　菲尔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据说血里奇也是个美男子！”
　　“我不认为他会比艾弗里船长英俊。”波尔德真诚的附和道。
　　菲尔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正午，罗耶港种弥漫着烈酒、廉价香水和松节油的味道，炙热的阳光把它们融化为一体，海风从路口奔来，却搅不动这团混浊的热气，海鸥在湛蓝的天空中飞旋信天翁的叫声从更高的高空盘旋而下直到地面，码头铃被风推动，庸懒的响着，和着海浪的声音。
　　一家招牌歪斜，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的店铺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这些书籍就像散乱的货物似的，丝毫没有被好好对待，各种杂物胡乱放在那些书的封面上，有些书面残缺，有些书面早已看不清原来写的是什么。看起来这家店铺生意并不好，实际上，没有哪个长脑袋的生意人会在海盗的港口开书店，不过这家店的店主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他十分可怜的生意。一大堆杂物和书籍中，店主人——胡子花白的史高老爹正躺在躺椅中小憩，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朗姆酒瓶。但是很快，生意来了，门上的风铃响了响，史高老爹转过头，只见一个高瘦的男子背着光正在侧头关门，戴着顶帽子，头发乱蓬蓬的，看不清面孔。
　　待来人抬起头，史高老爹眯起眼睛。
　　波尔德灰蓝的眼瞳在幽暗的光线下清晰的映出史高老爹雪白的胡子。
　　史高老爹笑起来，白花花的胡子随着嘴唇的动作上下跳动着。
　　“真是稀客啊。”史高老爹盯着越走越近的波尔德喃喃道。
　　“老爹好久不见。”波尔德淡淡的回应着。“大概有三四年了。”
　　“是呀，听说你最近过的不怎么好？我早就和你说过，石头能少捡就少捡，不然你可看不到山顶的风光了。”
　　“有些石头是自己跳到我的背上的。”波尔德走到史高老爹面前，随意地坐在了一摞书上。
　　“那这块血翡翠也是自己跳到你的背上的？”史高老爹哼笑道。
　　波尔德不言语，只是将菲尔给他的金币弹到老爹桌子上。那金色的硬币在昏暗的光线中像颗流星似的，弹到桌面上又跳起来，最终旋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老爹盯着那硬币：“原来可是一袋这种小东西直接砸到我手上的呀，如今人落魄了，打赏也不比从前了。”
　　“这不是打赏的。”波尔德淡淡的说：“你这有没有《血与黎明》？”
　　听到这话史高老爹瞪大了浑浊的眼睛：“找你的出版商要去。”
　　“那就是没有咯。”
　　“先别扯这些，”史高老爹摆了摆手，将半个身子探出躺椅：“那东西还在你手上吧。”
　　波尔德看都没看史高老爹，从自己坐着的那摞书中准确的抽出了一本，果然就是《血与黎明》，只见这本书并不像那些放在明面上的书一般破旧肮脏，只是书缝中的灰尘昭示了这本书已经良久没有人翻开，不过整体看这本书还是相当新的。
　　拿到书的波尔德立刻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史高老爹也并不拦着，只是从桌子上拿起那枚金币扔向波尔德，波尔德身都没转就拿书背弹了回去，正好落到史高老爹的胡子里，史高老爹摸摸胡子：“血翡翠可不是好惹的，想从他手里拿好处就像去拔鲨鱼的牙。而且阿比桑的鼻子眼睛最近也在附近走动。”
　　“嗯，谢谢了。”
　　“代我向菲尔问好。”
　　波尔德挥了挥手表示他知道了，之后便推开门，迎着光走了出去。
　　风铃动了动便回归沉寂，史高老爹躺回躺椅，这家破旧且经营不善的小铺子很快回归平静，就像谁也没来过似的。

　　菲尔站在门口，看着波尔德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本书。
　　在表示没有得到找钱以后，菲尔向那背后的小铺子啐了一口。
　　“妈的，这老头真黑。”
　　随后又掂了掂手中的钱说：“算了。这几个还是够喝两杯的。”
　　波尔德看了看太阳：“好吧。的确应该喝一杯。”
　　菲尔说：“你来过罗耶港？你学了不少东西，看起来不像是落魄的人。啊，对了你是怎么被那个胖子抓去做奴隶的？”
　　我把他那批奴隶中的一个宰了然后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波尔德在内心默默地回答。
　　“唉，之前给别人打工，结果那个船长欠了一屁股债，自己跑了，我也没什么钱，就被人抓走当奴隶卖了。”波尔德一脸懊悔的表情，仿佛在难过自己当时没有看清那个船长的嘴脸似的。
　　“哈我忘了，情债！”但是菲尔像是没有听见波尔德的解释一样，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
　　波尔德苦笑着点头也懒得去纠正。
　　“来，给我讲讲！”
　　说着便拉起波尔德，随意找了一家酒馆，踹开了大门。
　　酒馆这个地方是很有讲究的，因为它们往往不只是一家酒馆那么简单。对于海盗而言，酒馆除了做为临时休息的地方，还兼备其他很多功能。
　　你可以在一家酒馆里招募水手、找找乐子、做一些不能上台面的勾当、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买到一些市面上很难见到的东西，但是酒馆的最大功能其实是交流信息。
　　例如现在，所有人都在高声谈论着海盗中的佼佼者血里奇被流放的事，连带之前关于他的旧事也一一翻出来晾在众人的嘴皮子底下。
　　“无敌舰队曾经追着争掳的安菲特号从莫桑比克一直追到风暴角，最终被他逃了！”
　　“据说血里奇被流放的时候断了一条腿！”
　　“胡说！我刚才看见阿比桑，他跟我说血里奇已经逃了！他们翻遍那个小岛也没找到他！”
　　“你这个蠢猪！血里奇肯定被雨林里的怪物吃了！没人能那么快就从荒岛上逃走！”
　　“那可是血里奇！”
　　“哎你没知道吗？血里奇还在追踪那个宝藏的消息！他一直想自己把那批财宝吃下来，就因为这个，他的船员都不跟着他啦！”
　　……
　　菲尔摇了摇头，从碟子里抠出一颗花生塞到嘴里，嚼了两下眉头皱起来。
　　波尔德拄着下巴，用汤匙敲着满是油渍的乌黑的木头桌子。
　　“不和我谈谈那些使你不忍踏上罗耶港的情史？”菲尔笑眯眯的挨过去将那碟好像不太新鲜的花生向波尔德推过去。
　　波尔德盯着那碟花生良久，好像在思考从哪里下口比较安全，最终在看到那碟花生中一颗长得更像鼠粪的黑色物体后放弃。他环顾了一圈昼夜难分的酒馆，最终把目光定在菲尔的脑门上。
　　“给我讲讲你们的航海故事怎么样？”
　　菲尔嗤笑：“小鸟你今年多大了，竟然要听航海故事？”
　　波尔德从碟子里抠出一颗花生，放在汤匙底下，幽幽地说：“二十八。”
　　菲儿脸上一僵，眼睛上下打量波尔德，后者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这太疯狂了，你比我还大四岁，比船长大七岁！”
　　波尔德开始用汤匙击打那颗花生，发出响亮的乒乒声。
　　菲尔摸了摸脑袋。
　　波尔德说：“菲尔，你想长头发吗？”
　　菲尔一愣，旋即点点头：“有点想了。”
　　波尔德说：“那就别再摸脑袋了。”
　　菲尔的脸瞬间黑如桌面。